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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血染洛水

就在李渊父子高歌猛进之际,洛阳城内却是愁云惨淡,陷入空前的慌乱之中,恐惧和绝望的气氛覆盖整个东都。
越王府中,气氛压抑。杨侗面色愁苦地坐在御座上,两侧分坐一众文武。王世充赫然坐在右首第一位,其余依次是段达、卢楚以及杨侗的心腹元文都、皇甫无逸、郭文懿等。
杨侗忧心忡忡地对王世充道:“王公,李渊贼子已然攻占长安,虽打着尊隋旗号,但其意已是昭然若揭,眼下逆贼李密又环伺左右,形势危急,不知王公可有良策?”
王世充闻言面色煞是阴沉。他轻咳一声道:“如今唯有固守方为上策,当年杨玄感如此声势,照样折翅于洛阳城下,杨贼授首之后,樊子盖樊老尚书高瞻远瞩,下令加固城墙,囤积大量守城器械与粮草,现今即便遭敌围困年余也是足够供给。李密之能虽在杨玄感之上,要想攻下洛阳也绝无可能。”
王世充刚要继续说下去,就闻一人冷笑道:“曾闻王公与逆贼李密昔日一道师从于本朝大儒徐文远,交情极为深厚,不料造化弄人,如今同门操戈,对敌沙场,实乃憾事一桩。王公此番紧闭城门不出,莫非仍念昔日旧情不成?”
闻听此言王世充怒不可遏,定睛一看,说话者面颊瘦削,肤色暗黄,颇多皱纹,呈凄苦之态,约莫四旬左右,正是越王府内史元文都。此人北魏宗室出身,极具能名,是杨侗倚为干城的贴身心腹。元文都近来对王世充缩首畏敌之举甚为不满,更对其在洛阳城内排除异己、大肆安插亲信充满警惕,多次对杨侗进言,称王世充声带豺狼之声,日后定为大患,宜趁其羽翼未满之际除之。杨侗此刻正逢用人之时,虽满心赞同元文都之言,可也不敢轻举妄动。
王世充的耳目遍于越王府中,元文都的这些举动当然瞒不过他,着实令他对元文都恨之入骨。而自己与李密曾同门习艺之事更是王世充心头伤疤,最忌他人提及,今日见元文都胆敢在杨侗及一众文武面前揭自己逆麟,王世充不禁怒发欲狂。
王世充缓缓站起身形,右手已然按在佩剑之上,直欲拔剑出鞘。他双目射出两道异笀,直勾勾罩住元文都,森然道:“元大人,你颠倒黑白,如此诋毁朝廷大员,意欲何为?”
元文都面无惧色,挺身而起,对王世充怒目而视。
杨侗见状慌忙言道:“王公,元内史一时戏言,还请王公勿要当真。”
此际元文都好友卢楚不忿王世充的嚣张气焰,也是愤然而起,厉声道:“王公无礼,身为人臣竟敢在殿下面前失仪,实属狂悖。若是王公问心无愧,当出城与逆贼李密决一雌雄,以彰显王公捍卫朝廷尊严、铲除谋逆之心,届时流言不攻自破,何须今日拔剑之举?”
王世充见众人均面露不满之意,知道这班文臣皆瞧不起自己胡人身份,心中杀机大动,可眼前绝非翻脸之际。他强压下心中怒火,转身对杨侗微一欠身,冷声道:“既然诸公皆对世充固守洛阳一举不满,唯今世充只有与李密决一生死来洗除不白,殿下,明日世充即出城与李密决战。”说完袍袖一拂,昂然走出越王府中。
王世充在侍从簇拥下回到了自己府中。他想起刚才情形,愈发觉得恼火,猛地抽出腰间宝剑,狠狠地将面前案几一角斩落,大吼道:“元文都,有朝一日你落在某家手中,不诛你满门,某家誓不为人!” 他的吼声极大,声震屋瓦,一众下属目瞪口呆,谁也想不到王大人对元文都的恨意竟是如此之深。
而今王世充已被元文都等文臣挤兑的没有办法,再不出战肯定落得通敌之嫌。当下王世充立即召集刘长林、王仁方等心腹将领,商讨明日出城与李密会战一事。

在王世充怒气冲冲地离开越王府之后,杨侗见余下皆为自己心腹,说话已无禁忌,便轻声责备元文都道:“元先生适才多有孟浪,要知王世充所言不无道理,李密此际声势正旺,风头一时无两,出城与之决战实乃下策。”
元文都拜伏在杨侗面前,不住地以头碰地,当他仰面时已是满面泪痕。就听元文都大声道:“王世充区区外军一将耳,本非留守之徒,何得预吾事?且洛口仓之败,其已是罪不容诛。今观王世充敢怀跋扈,时刻不忘宰制时政,党羽佐翼遍及朝野,太阿倒持,主臣易位,此獠不除,日后定为国患,还望殿下早做打算,好作未雨绸缪。殿下能解臣这一片苦心,臣虽死无憾!”
杨侗闻言默然不语,脸上满是苦涩与无奈。半响,杨侗近前扶起元文都。元文都分明感到越王殿下的双手在不住颤抖,他这时方猛然想起殿下还仅是年方弱冠的少年,虽天潢贵胄,仍无法逃避得了世间的风风雨雨,看来生在皇家也非幸事啊!元文都的心顿时为之抽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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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南岸,密密麻麻绵延十几里皆是李密大军的营帐,看上去宛若一条长龙。
大帐中,李密焦躁地来回踱步,心中充满了嫉恨与震惊。谁会料到李渊父子会如此神速地拿下关中,接着固若金汤的长安城居然短短数日就被其攻克,而自己此际却还拿近在咫尺的洛阳城无计可施。
看着远处洛阳城高伟的身影,李密不禁痛苦地闭上双目,喉间发出一阵低低的呻吟。这些日子他多次下令攻打洛阳城,可这座城池就像一头远古的洪荒巨兽,张开大嘴肆无忌惮地吞噬着自己麾下儿郎,至今仍岿然不动,牢不可摧。当年大帅杨玄感就是因为没有及时攻克洛阳而败亡,今日难道让我李密也落得这等宿命不成?
一旁的张昱看着李密满脸沮丧的样子,也是慨叹一声。己方虽然看上去声势浩大,有数十万之众,可真正久历沙场的老兵并不多。除了嫡系瓦岗军和归顺的裴仁基部具有强悍的战力外,余者皆不可倚仗,大都是新近归附的各方草寇,由各自大大小小的首领带队,这些人从未经历大的战阵,除了观望而外只会趁火打劫,剩下的则是一些走投无路、刚刚投奔瓦岗未久的农夫村汉,战力可见一斑。
而洛阳城内守城器械、物资都无比充足,守军皆是大隋精锐,昔日抗御杨玄感大军时更是积累了不少守城经验,故此际己方攻打洛阳城显得如此艰难。这些天瓦岗大军攻城器械损毁的所剩无几,士卒士气也很是低落,没奈何只好撤至洛水南岸休整,想到这里张昱也是一阵烦恼,却又无计可施。

就在此时,大帐外匆匆进来一人,一袭紫衣,英气勃勃,正是李密夫人李玄英。她冲张昱微一颔首,随即走至李密近前,附耳在李密耳侧低语片刻。
就见李密闻言霍地眼中神光暴闪,他冲着张昱笑道:“贤弟,王世充终于按捺不住了,这厮此际已然率军出城,正驻扎在洛水北岸,上苍佑我,今遭定要生擒此人。”
张昱闻言不禁大为惊讶,这些日子王世充一直龟缩不出,任凭张昱使人在城下如何羞辱挑战,就是不出城迎敌。此番是何缘故竟一反常态,敢出城摆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可不管其中有何玄妙,其出城总比龟缩在城中要好得多。
当下李密下令,大将王伯当、柴孝和为左右先锋,各率三万骑军先行,准备渡过洛水,与王世充决战。

李密选择了洛水河畔一段水缓而浅的宽敞河滩渡河,河底的鹅卵石清晰可见,最深处只及马腹,很是适合横渡。他勒马持缰,仔细打量着对岸的王世充阵营,转身对一旁的张昱道:“贤弟,昔日愚兄和王世充同门习艺,算起来他还是我的师兄,师尊徐文远曾言他豺狼心性,实乃卑鄙小人,惯于暗箭伤人,即便是故交旧友也毫不留情。此番若是灭了此人,也算替师门除了一害。” 说完口中大笑不止。
张昱见李密轻敌之态溢于言表,不禁暗自担心。要知王世充素以狡诈著称,算是善于用兵之人,若无过人才华昔日大儒徐文远也不会被其所惑,将之罗列门墙之下,魏公如此轻敌实乃兵家大忌。张昱心中虽觉得隐隐有不祥之感,可又难以掌握,他不觉蹙起眉头,怔怔地望着大军依次渡河。
猛地张昱脑海中电光石火般想起一个念头,他骇然呼道:“弓箭营速速压上,防止敌袭。”李密闻言费解地看着张昱。
张昱赶紧言道:“魏公,王世充临河布阵,用心险恶,此际渡河,若王世充趁我半渡而击之,我方阵脚未稳,仓促迎战,如何能胜?”李密恍然大悟,脸色为之一变。

就在张昱的呼叫声中,变数已生。此时渡河的瓦岗军已有近半士卒快抵达对岸,对面的王世充阵营中忽然旌旗挥舞,但见数百名军卒“呼哧、呼哧”地推出一排黑乎乎的东西,依次排在洛水岸边。
张昱远远看见这些像推车一样的东西之后,一颗心顿时沉至深渊。他曾在大隋最精锐的军队里呆过,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种东西的可怕,可此时已回撤不得。
一阵刺耳的锐啸声响起,有如死神的狞笑,那黑乎乎的器具里忽地射出无数寒光四溢的弩矢,有若漫天飞蝗,黑压压的遮天蔽日。李密见状脸色刷地变得惨白,就见正在渡河的己方大军就像任人砍割的野草,一片片倒在洛水之中,许多士卒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被弩矢无情地穿透身体,巨大的力道使得弩矢一连洞穿两三人方才力尽,甲胄与木盾根本无法抵御。顿时洛水猩红一片,死尸枕籍,战马的嘶鸣和士卒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李密惊怒交加,直觉一阵晕眩,他此际也知道这可怕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万万没有料到王世充竟然会将连弩车用在此处,这可是来自地狱里的杀人器具啊!射程可达五百步,速度远超普通弩箭,可轻易穿透巨盾铠甲,当者立毙,绝非血肉之躯所能抗衡,即便在大隋也只有最精锐的军队方才能配备这种武器。自己还是小瞧了王世充,这个昔日同门果然够狠,想到这李密痛苦地摇了摇头。
连弩车一阵狂风暴雨般肆虐过后,不再有弩矢射出。张昱知道这种连弩车威力虽无比惊人,缺陷也很明显,体型硕大笨重,操作耗时,一轮弩矢射毕后绞弦上弩需要一段间隔。此际绝不能等它装填好弩矢拉上弦,若让其成功再次发射,瓦岗军只能是活靶子,唯有不顾一切冲到近前才能创造活命的机会,也只有最具厮杀经验的老卒才明白这些。当下张昱声嘶力竭地大吼道:“快速渡河!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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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充身着崭新的战甲,端坐在马上,面目狰狞,眼中杀气弥漫,惬意地看着河中哀号哭喊,乱成一团的瓦岗军。见一轮弩矢射毕,已无暇再次绞弦上矢,他猛地将手一挥,吼道:“擂鼓,儿郎们,给我杀!” 顿时两百面战鼓同时擂响,如同炸雷般在瓦岗军耳畔响起。
北岸蓄势已久的隋军五万精锐骑兵,在鼓声中如同下山饿虎,咆哮着扑向对面的瓦岗军,他们以摧枯拉朽之势,重重的冲击着好不容易杀上岸边的瓦岗军阵营,将立足未稳的瓦岗军杀得尸横遍野,四散奔逃。
张昱见状恨得几乎咬碎钢牙,双眸腾起血雾,直觉怒火难以抑制。他挥槊大吼道:“刀盾手上前,长枪手紧随,弓箭手掩射。” 说完催马扬槊,蹚着河水飞速而过,率先冲入敌人阵营。一旁的秦琼见状甚是担心,急忙带领一标骑兵随后冲向对面隋军。
上岸后的张昱一马当先,很快就淹没在隋军的包围之中,可是张昱夷然不惧,长槊上下挥舞,直有排山倒海之势,风雷夹击之威,长槊每一挥出必是一片血肉横飞。他在隋军阵营中大展神威,横冲直撞,左冲右突,端的是当者披靡,所到之处无人能挡,一时杀的隋军胆寒心惊,不敢过分逼近。
在张昱的奋力冲杀之下,许多分散溃败、各自为战的瓦岗军开始聚集在他身后,跟随他杀出重围与秦琼会合,接着在两人率领之下,再度杀回战阵之中。李密此际也带领大军,在箭矢掩护下渡过洛水,与隋军展开殊死鏖战。
可惜瓦岗军士卒还沉浸在适才对敌方弩车的恐惧之中,士气无比低迷,败相已生。李密见状果断的下令单雄信和裴仁基率领精锐军卒殿后,结成防御最强的阵型,掩护大军缓缓撤回南岸。
王世充眼见己方已然获胜,加之李密大军已经逐渐稳住阵脚,增援的部卒战力极强,为防李密留有后手致陡生不测,不敢再尾随追杀,当下也下令吹响收兵的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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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兵行险着

李密带着溃兵来到洛口仓附近的偃月城,下令安营扎寨。
扫视一下四周,看着众将士眼中惊恐之色犹在,李密忽然纵声大笑起来:“今日间倒是吃了个大亏,想不到这碧眼贼也甚通兵法,某家倒是小觑他了!”
就见李玄英疾步来至近前,低声对李密言道:“柴将军阵亡了。”李密的笑声戛然而止,阵阵晕眩向他袭来,面色瞬间变得灰败。

大帐内,死一般沉寂。
李密面色沉如阴云,默默的看着面前直挺挺的柴孝和尸身,一时追悔莫及,难以出声。他万万没有料到王世充的这一击,竟会折损己方一员虎将。这柴孝和武艺很是了得,骁勇善战,文采更是不凡,虽刚到瓦岗军不足一年,已被李密视为左膀右臂,对其甚是器重。不曾想此人竟在渡河中被敌方连弩射中,伤重落水而亡,这可是李密起事以来遭到的最大重创。
是役瓦岗军伤亡可谓惨重,最糟糕的是士气大跌,战无不胜的神话就此被打破。
王世充此时只觉意气风发。李密何等人物,那可是现今令整个河南都为之颤抖的人,昔日老师徐文远对其就甚为器重,视其为不世出奇才,便是誉为大隋军神的张须陀也败亡在此人手中,这个人的厉害可见一斑,可今遭照样在我王世充手中折翅铩羽。此战过后即便东都内元文都之流再如何嚣张,恐也难以见责于己。
想到得意处,王世充面上不禁充满笑意,对李密的畏惧感一扫而空。他大声下令,三军迅速休整,明日即要挟势乘胜追击,他王世充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绝不会给逆贼李密以喘息之机。

夜幕低垂,晚间已是颇有寒意,瓦岗军大营内,筋疲力尽的士卒大多已然入睡,只有日间受伤的仍在发出一阵阵痛苦凄惨的呻吟声。
张昱一袭青袍,悄然来至李密帐中,不出他的所料,李密此时全无睡意,正自在烛火下独坐沉思。看见张昱进来,李密面泛喜色,示意其落座。
“贤弟,此次大败,全是愚兄大意所致,你满腹谋略,此遭深夜来此,定是已有良策在胸了。”李密言道。
张昱见李密眼中充满了渴望希翼,当下也不客气,沉声道:“兄长,王世充挟大胜之威,定会穷追不舍,偃月城弹丸之地,若是被其合围,假以时日,必破无疑,届时我等皆插翅难逃。”
稍稍缓了缓,张昱又道:“唯今小弟愿率一路骑军,游离于偃月城之外,伺机对王世充予以雷霆一击,也可里外相应,不致困于此地坐以待毙,不知兄长意下如何?”
张昱说完悄悄打量了一下李密的脸色,心里略有忐忑。他深深知晓,此时自己提出领一路精锐离开大军很是突兀,若是李密怀疑自己别有用心可就惨了。而今不比当日同在杨玄感麾下,李密近来对自己好像若即若离,表面上还是亲若兄弟,可那种隐藏的冷淡和疏远张昱又怎会感觉不到,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和李密说话有了拘谨之意。
果然李密闻言不禁大感意外,面色为之一冷,眼中闪烁着奇怪的光芒,可瞬间即恢复如常。这一细微的变化过程虽然飞快,却被张昱敏锐的捕捉到了,只是他装作浑然不察。
李密在帐中来回走了几遍,忽地停住身形,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张昱,语音低沉地言道:“贤弟此言甚合吾意,事不宜迟,趁王世充未对偃月城合围之际,赶紧依计行事,愚兄帐下将佐军卒任你挑选,即刻便请贤弟动身。”
李密接着又饱含深情地对张昱道:“每每危难之际,皆是贤弟挺身而出,愚兄实在汗颜自责,日后若有腾达之日,定不忘贤弟之义。”
张昱俯身拜倒在地,口中言道:“兄长此言折杀小弟了,兄长待小弟恩重如山,此情此义无以为报,为了兄长即便刀山火海,小弟也在所不辞。”
李密近前扶起张昱,也许是被张昱一番恳切话语打动,他的眼光不再凌厉慑人,反而充满了关爱之意。
看着张昱消失在帐外,李密若有所思,内心忽然涌出微妙的不安感。这些年一路走来,李密经历了太多的鲜血、阴谋、背叛、杀戮,他变得更加冷血。他已经习惯把自己隐藏在冰冷的盔甲里,以威严和高傲的态度居高临下地面对所有人,同时也防备着所有人。这个张昱是否还可以值得信任?至少在眼下,李密还看不出他有什么明显不对劲的地方,可此人实乃虎狼之辈,日子久了就说不准了,再说当日他敢阳奉阴违,暗中放走秦琼,从此举就可知道他对自己并非死心塌地的效忠。想到这里李密的脸色慢慢阴沉下来,深邃的目光投向帐外无边夜色,背负于后的双手不知不觉间已然握紧。
当夜,张昱挑选精锐骑兵一万人马,与大将程知节一道悄然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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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放亮,李密正在享用早点,就有下属飞奔来报,王世充大军已至偃月城下,把整个城包围的水泄不通。李密闻听此讯,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对王世充有了更深足的了解,此人用兵甚合兵法,看来自己往日真的小瞧他了。对昨夜允许张昱领军离开一事,李密深感庆幸,不然皆被困于此地,想突围殊非易事也。
此际他已然将与王世充抗衡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张昱身上。“张昱啊张昱,如今瓦岗大军的一线生机可全在你的手上,但愿我没有看错你,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 李密在心中喃喃道。
张昱也接到斥候的消息,知道偃月城已然被王世充部团团围住。他深知此际去救李密无异飞蛾扑火,为今之计只有兵行险着,出其不意给王世充致命一击方能解己方之厄。接着细细询问斥候,方知王世充的精锐十余万人皆在偃月城下,其本部大营驻扎在巩县南首一个叫黑石的地方,守营的军卒约有五万余人。
听了这个消息,张昱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到最后他不禁仰天大笑,“上苍待瓦岗军实在不薄啊!王世充啊王世充,你用兵虽然诡诈,其狡如狐,可这黑石大营就是你败亡之道。”
一旁的程知节看张昱莫名其妙地大笑起来,甚为不解。他虽然很是佩服张昱的武艺胆略,可如今偃月城危如累卵,这张昱怎会有如斯好的心情笑出声来。
张昱看着程知节一头雾水的样子,走至近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吩咐弟兄们吃饱喝足,将马匹喂好草料,等到今晚入夜,咱们直捣黑石大营。” 说完他冷哼一声 :“王世充,有我张某人在此,还轮不到你来嚣张。”

黑暗再度笼罩四野,此际黑石大营深处却灯火通明。
中军大帐内,硕大案几上满是精美酒食,一名年轻将领醉眼朦胧,正在搂着几个营妓猜拳行令,饮酒作乐,营妓们个个身着彩衣,软语腻声,妖娆伺候,调笑娇嗔声不绝于耳。
这个年轻将领姓王名仁方,乃是王世充族侄。现今叔父亲率大军将反贼李密围困在偃月城中,以偃月城的城防来看,城破指日可待,想到这王仁方对叔父颇有微词。李密一旦兵败授首,届时前方将领肯定大有封赏,自己躲在此地看似享受,实际上却是错失了加官进爵的大好良机。想到此处,他恨恨的用手掐了一下怀中女子的酥胸,在女子柔弱的呼痛声中,王仁方好像心中的不满得到了一丝宣泄。
就在此时,王仁方忽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这声音若有若无,一开始断断续续,紧接着慢慢连成一片,由远及近。
王仁方先是很好奇地侧耳倾听,忽然面色大变,猛地将怀中女子粗暴推开,任其尖叫着重重摔倒在地上。他嘶声吼道:“敌袭!有敌袭!快鸣金!”
跟随王世充征战多年的王仁方此际已经清楚地确定这声音乃是骑兵的马蹄声,前方大军俱在偃月城下,这深夜造访的定是敌军无疑,此时恐惧深深地笼罩着他的心头。
就在王仁方手忙脚乱地穿上披挂之际,张昱正在黑暗中注视着前方的黑石大营,一丝残酷的笑意在嘴角闪现。他挥槊大喝道:“儿郎们,今夜给我端了此营。” 随着他话音刚落,身后万余骑兵齐声呼喝,就像一股巨大的洪流,以沛然难当之势冲向黑石大营。
大营中的隋军刚刚才从睡梦中惊醒,压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在睡眼惺忪之际就被这股洪流瞬间吞没。帐篷一顶顶倒下来,无数战马在上面驰骋践踏,压在里面的士卒很快被踩成肉饼。一时间喊杀声震天,哭号声、叫骂声此起彼伏,整个黑石大营乱成一团。
张昱与程知节一马当先,冲杀在前,有如闪电狂飙,挡者披靡,但见槊影飞舞,斧光闪耀,所到之处,只杀得隋军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瓦岗军本就憋着一股怨气,此时更是充分释放出来,把无尽恨意化作夺魂利刃,砍瓜切菜般肆意展开屠杀。
王仁方也算精通领兵之人,当机立断下,他立即拔刀砍死一些不知抵抗、四下溃逃的士卒,带着自己的亲兵驱赶喝令散乱的士兵列阵迎敌,同时安排亲卫迅速点燃烽火,期翼王世充见状能火速回援。
黑石大营的隋军确属精锐,他们很快由无头苍蝇般变得清醒过来,开始结阵抵御张昱所率大军的冲杀。瓦岗军的攻势虽然还是势不可挡,但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顺利了。

王世充正在帐中酣睡,忽然被外面士卒一阵惊慌的呼喊声吵醒。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从暖暖的被窝里猛地坐起,一把抓起榻旁的佩刀,顾不得穿上袍服,赤脚便跑到了大帐之外。
看着远处黑石大营方向冲天而起的六柱烽火,王世充的心不由得颤栗起来,痛苦地闭上眼睛,一阵阵晕眩感让他几欲栽倒。这熊熊燃烧的火焰,在漆黑的夜色中分外鲜明,就像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
黑石大营存放己部的无数辎重粮草,可谓根本所在,若有闪失此战不用打自己已是输了。可李密明明被困在城中,眼看就要城破被擒,这又是那一路人马夜袭黑石大营啊?千算万算,还是被狡猾的李密阴了一手,这个可怕的对手竟然隐藏了一支奇兵,王世充此时才醒悟过来。
半晌,王世充睁开眼睛,看着已经知晓消息匆匆赶来的下属将领,嘶声吼道:“还不赶紧回援黑石大营。”
王世充剧烈地喘息着,他心中有一股强烈的不甘,这种不甘让他几乎要发疯。为什么上天会如此眷顾李密?从一道师从于徐文远至今,他向来都是笼罩在李密的耀眼光环之下,眼见就要拨云见日,可偏偏横生枝节,错过今遭自己还有击败李密的机会吗?王世充沮丧的摇了摇头。
李密站在城楼上,看着远方熊熊火光,仿佛映红天际,再看见王世充的大军缓慢开拔,意欲离开偃月城,他是何等聪慧之人,一看便了然于胸,知道张昱这只奇兵起了奇效,不禁兴奋的握紧双拳,喃喃道:“贤弟,你果然没有辜负愚兄一番期望。”
看着被王世充大军箭矢射的有如刺猬般的城楼,李密也是一阵心有余悸,这个张昱火候掌握的恰到好处,如果过了今夜,明天以偃月城这种矮小脆弱的城墙,能否经得住隋军攻打可真难说。他乃精于用兵之人,如此良机当然不会错过,当下李密令城中瓦岗军迅速集结,准备尾随王世充其后掩杀。
张昱见夜袭已然奏效,心知敌众我寡,对方既已组织起有效反击,想一下子剿灭五万余隋军是不太现实的,此际王世充肯定也在赶回救援的途中。于是他一声令下,带着这万余骑军绝尘而去,留下满营隋军哀号不止。
王仁方面色铁青,可刚才他被这股人马杀破了胆,压根不敢发出追杀的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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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驰中,张昱一勒缰绳,战马长嘶一声硬生生止住前进,随后的程知节也赶紧止住战马前行。他很是不解,扬声道:“张将军,因何止步?”
张昱朗笑道:“王世充此际定在回援途中,黑石大营被袭,其气势受挫,人心惶惶,我等在此地设伏,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届时魏公也定会随后掩杀,两面夹击,此战可收奇效。”
程知节这时已然对张昱佩服得五体投地,奉若神明。此人不光武艺绝伦,单凭这份胆略也非常人能及。魏公有此人相助,问鼎天下指日可待。
当下张昱大军四下埋伏于王世充回援必经之路,众骑兵一律战马衔枚,令其不致发出声响,所有人面色冷峻坚毅,将战刀和矛槊牢牢的握在手中。这只大军隐藏在黑暗之中,就像一个个从地狱里冒出来的幽灵,周身散发着一种死亡的气息,静悄悄地等待着王世充大军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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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大败世充

张昱半倚在马鞍之上,手里横握冰冷的长槊,出神地望向远方,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天就要放亮了,王世充的回援大军现在何处呢?身后他的上万骑军早已完成一切准备,为了防止黑夜中误伤自己人,张昱还特地吩咐众军士把胳膊都缠上白布条来加以区分。
忽然他的眼睛亮了起来,犀利的仿佛能穿透黑暗,一丝笑意闪现嘴角。紧接着不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人喊马嘶声,星星点点的火把也越来越多,逐渐形成一条蜿蜒曲折的火龙,跳跃着出现在瓦岗军的视线之中。
张昱缓缓竖起手中长槊,黑幽幽的槊身在黑暗中如同一条深潭巨蟒,他长长吁了一口气,回首微笑着对身后的曹元奎下令道:“弓箭手上前。” 曹元奎兴奋的应了一声,又低声道:“当家的,今夜一战,我瓦岗骑军定当名扬天下,威震四海!” 张昱呵呵一笑,也不言语。

王世充一边在马上驰骋,一边切齿痛恨李密的诡诈,黑山大营虽然有足足五万健卒,可他实在放不下心,丢了黑山大营,自己的本钱也就寥寥无几了,到时候洛阳城内元文都等人更不会放过自己。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王世充忽然听到一阵声响,像是什么虫子大量在天空盘旋飞舞,发出怪异的声音,还没等他细细回味,前方就闻一片惨叫声。
王世充大惊失色,顿时明白这是什么声响了。这时候第二轮箭雨如同一大片黑云,再度笼罩着隋军头顶,又是一阵人仰马翻,哭喊惨叫声此起彼伏,整个队伍顿时混乱不堪。瓦岗骑军以敌方火把为目标,不停的张弓搭箭,朝着火把的方向放箭,任何举着火把的隋军,都受到无情箭雨的覆盖。黑暗之中,隋军只觉得到处都有箭矢飞来,不知道有多少敌人环伺在旁,四周一阵阵吼杀之声不断传来,使他们生出深陷重围的感觉。
王世充口中痛苦地发出一声低吟。未等他发话,身边大将卢方已然大声下令军卒结阵,盾牌护身迎敌,喝令己方弓箭手予以回射。
“扔掉火把!扔掉火把!” 王世充扯着嗓子大声吼道,此时他已经发现黑暗里的敌人就是以己方手中的火把为标靶。隋军也并不愚蠢,明白了对手的目标选择,慌不迭地丢掉手中火把,可手中火把的突然消失更是增长了整个队伍的惊恐情绪。
张昱紧跟着下了第二道令:“变阵,骑兵给我冲杀!”弓箭手获令迅速撤下,近万蓄势已久的铁骑出现在前面。就闻他们齐声呼喝一声,这股声音有如惊雷响彻无尽黑夜。张昱一催胯下宝马,率先冲杀了过去。
训练有素的隋军已经从慌乱中清醒,企图把散乱成一团的队伍重新整合,可张昱压根就没打算给他们这个机会。张昱一个照面就刺死了一名隋军将领,接着闪电般几下急刺,将拦住去路的几个隋军盾牌手挑到了半空,锐气正旺的瓦岗骑军跟着他一道咆哮着冲进隋军阵营,如同虎入羊群,势不可挡。一时间隋军被杀得血肉横飞,惨嚎声令人胆寒,再度陷入惊溃之中。
卢方见状怒不可遏,他大声喝令长枪队近前,试图以长枪阵型来阻挡敌方骑兵的攻势,一名试图后退的偏将被他当场斩杀,这才勉强压住己方阵脚。
王世充的大隋军卒毕竟也非乌合之众,在近五千名长枪手和盾牌手倒在血泊之中后,后面的隋军已经完整的结成防御阵型,开展有效的抵抗。
张昱见状冷笑一声,大声下令骑军散开,自由袭杀敌人。借助黑暗,他们浑水摸鱼,只要发现胳膊上没有白布条的就毫不留情的以箭矢袭杀,或者刀砍枪挑。许多隋军觉得敌人简直称得上神出鬼没,至死都不明白为何黑夜中他们区分敌我竟能如此准确。整个战场乱成一团,血流漂杵,尸横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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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明,一丝鱼肚白在东方泛起,紧接着半轮红日缓缓出现在眼帘之中,朝霞覆盖苍茫大地,驱散了最后的黑暗,士兵们身上的铠甲在金黄色的晨曦照映下闪着幽冷的寒光。隋军终于松了一口气,从恐惧中解脱出来,他们怀着满腔切齿痛恨,潮水般涌上来,和张昱大军厮杀在一起。
卢方手持镔铁长枪,死死盯着前方肆意收割隋军生命的张昱,一时血贯瞳仁,脸庞因愤怒而变得扭曲。他乃河东名将,素以骁勇著称,此际看见张昱的不可一世,他心中只觉一股强烈的不服,于是卢方一踢胯下战马,战马一声悲鸣,箭一般向前窜出,直奔张昱而来。张昱见状微微冷笑一声,不但不避其锋芒,反而策马相迎。
两马交错间就闻一阵金铁交鸣,震得四周军卒耳朵一阵嗡嗡作响,卢方此时觉得血气翻涌,双臂酸麻,胸中一阵泛恶,几乎握不住手中长枪,这才知道自己力道与对方有很大差距,适才几招硬碰硬已然受了不轻内伤,可生死关头已由不得他了。
一咬牙,卢方硬是把涌到喉间的鲜血咽了下去,眼中战意凛然,奋起神威,使出独门绝艺桓候枪法。但见他一杆枪舞动起来如同寒星点点,梨花飘飘,枪势既凌厉无比又细密如棉。
张昱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也是暗赞对方枪法厉害,没料到王世充帐下还有如此人物。
可此时绝非惺惺相惜之际,此人不除,日后定为大患,想到此处张昱杀机大动。但见他冷哼一声,手中长槊攻势大盛,招招力贯千钧,变幻莫测,神妙无匹,这样一来卢方顿感对方攻势如山压来,沛然难挡。
卢方暗叫一声今日吾命休矣,可他乃是悍勇之辈,当下毫不畏惧,竟生出鱼死网破的搏命之念。就见厮杀中张昱长槊闪电般刺向卢方前胸,卢方见状非但不予躲闪招架,反而脸现狰狞之色,手中长枪径直冲张昱分心便刺,丝毫不理会快要刺中心腹要害的长槊,意欲以命搏命,与对手同归于尽。
张昱也是没有料到此人会如此凶悍,眼见长枪闪电般袭来,情急之下,顾不得要卢方的命,忙撤槊在马上来一个铁板桥,仰面贴在马背上,当下只觉一股劲风扑面而过,堪堪躲过此枪。
张昱怒极反笑,许久没人让自己如此狼狈了,看来自己还真是小觑了此人。说时迟那时快,张昱长槊一扬,一式金鸡三啼,搅起漫天乌光,卢方只觉眼前俱是条条黑龙在空中翻滚咆哮,还没有看清来势,就觉心口一阵剧痛,长槊已是透胸而过。
张昱单手擎槊,冷冷对卢方道:“你的枪法着实了得,可惜遇到我张昱只能怪你时运不济。”
卢方闻言眼中一亮,笑道:“原来是你,死在你手中也算不冤。” 说完眼中神光顿敛,垂首死去。张昱一甩手,卢方的尸身从槊身上滑落。
远处的王世充眼见此景,心痛爱将惨死,在马上晃了两晃,眼前一黑几欲晕倒,他指着张昱嘶声叫了起来:“给我杀了他,杀了他!”
正在此时,隋军后方又是一阵大乱,另一只瓦岗军幽灵般出现,飘扬的大旗上赫然写着魏字,乃是李密率军赶到。
张昱看到迎风招展的瓦岗大旗,心中一阵欣慰,今晚死难的兄弟鲜血总算没有白流,李密用兵也总算没有让自己失望。
随着军中勇将卢方的折损,此时的隋军已无斗志,再看见后方又来了一大股敌人,顿时心惊胆寒,四散溃逃。在瓦岗军前后夹击下,王世充部溃不成军,整个战场呈一边倒之势。
王世充接受不了这个结局,愤怒和羞辱让他失去理智,几欲疯狂,他挥舞着战刀,咆哮着欲和敌人来个鱼死网破。
这时部将王泰眼见大势已去,顾不得上下尊卑,忙令左右卫士赶紧上前,死死的抱住王世充。然后他亲率一队心腹死士,簇拥着王世充,奋力杀出重围,落荒而去。
瓦岗军趁势掩杀,一直追出数里,直到黑山大营的王仁方闻讯率军前来接应王世充,李密方下令收兵。

李密看着浑身浴血的张昱,猛地滚鞍下马来至其近前,张昱见状也慌忙下马。就见李密上前紧紧抓住张昱双手,垂泪道:“今遭若非贤弟,愚兄定已休矣!想我李密无德无能,却能和贤弟相交,诚可谓天赐大幸。”
张昱闻言心中不禁一酸,见其态更非作伪,再想起昔日两人并肩驰骋的日子,也是虎目微红,微带哽咽道:“兄长何出此言,如此折杀小弟了!”
这时一阵大笑打断两人,“哈哈,密公,此番大获全胜,王世充老贼折损大半,此时此刻,密公还请开颜才是。”两人闻言一看,出言者原来是大将程知节。
李密张昱四目相对,彼此心领神会,两人嘴角同时泛起一丝微笑。
王世充此际如同丧家之犬,在黑山大营内也不敢久留,唯恐落入李密包围之中。简单修整后,他便下令全军携带大营内粮草军械,即刻返回洛阳城。
途中,王世充对身边诸将哀叹道:“李密用兵,神鬼莫测,天下无二,吾不如其远甚,人力无可奈何,除非天意灭此贼。”
王世充此时已对李密重新产生巨大的畏惧之感,觉得这个对手简直无所不能。他打定主意,将固守洛阳不出,暗暗发誓此生永不和李密再度照面。可王世充没有料到他和李密之间的恩怨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命运的车轮将再次把这对宿命中的对手推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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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内又是人心惶惶,乱成一团。
王世充灰溜溜逃回到洛阳后,羞愧难当,无颜去见越王杨侗,使人上表请罪,一个人躲在府中闭门不出。

越王府内,元文都怒不可遏。他大声言道:“殿下,王世充数度损兵折将,其罪当诛九族。况且今日有人来报我,负责城防的中郎将王辩已被其暗中收揽,此贼今遭兵败回城后,迅速将城防军中近两万人暗中编入其麾下,弥补当日损失,如今城内军士皆为其掌控,如此目无君上,其心可诛啊!变乱之险,迫在眉睫,不除此贼,国无宁日,殿下与我等难道眼睁睁等着授首就戮不成?”
卢楚见其出言大为不敬,深恐杨侗怪罪,忙一个劲地冲元文都使眼色。
杨侗闻言默然不语,半响轻声道:“外有敌酋窥伺,内有国贼当道,我大隋何以如此风雨飘摇啊!”
一旁的越王心腹皇甫无逸沉声道:“元兄所言甚是,然此非常时期,王世充尽掌军权,我等此际实不宜与其反目,否则届时我等虽死无足轻重,连累了殿下可就百死莫恕了。”
元文都闻言欲言又止,他何尝不知皇甫无逸所言极有道理,然而此时不除王世充,随着皇权的日渐式微,恐怕他会愈发不将越王殿下放在眼里,到时候其狼子野心显露无遗,越王殿下危矣!想到此处他更觉心中郁闷难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向杨侗跪拜后告辞而去。其余臣子见状也纷纷拜别离去,幽深广阔的大殿内,只剩下杨侗孤零零一个人寂寞的坐在御座上。
良久,杨侗脸上浮现一丝讥讽之意,就凭这帮书生就能对付得了久经沙场的王世充?他摇了摇头,自己非不愿也,实在是力不从心。元文都等人虽忠心满怀,然则手无兵权,想诛杀王世充这等枭雄无异痴人说梦。此际若是把王世充惹急了,难保他不行谋逆之事。这年头,礼崩乐坏,朝廷的威仪已经少得可怜,老天爷好像不介意再多一个反贼出来。
想到此处,年轻的殿下目光更见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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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55# 小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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