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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洛阳鏖战(一)

洛阳城高耸的城墙沐浴在凄艳的晚霞之中,无数大隋健卒穿梭在城头之上,正在忙着加固城防,搬运守城器械,大量滚木擂石箭矢灰瓶和加热的油锅被摆设停当。
站在城楼上的民部尚书樊子盖白面瘦削,颔下长髯,颇有一股儒士气度,此时他已经换上一身戎装,还在腰间佩戴了一把宝剑。手扶着垛墙,望着城下旌旗密布、绵延数里的杨玄感方阵营,樊子盖不禁双眉紧缩,忧心忡忡。他知道洛阳这一战结束之后,无论胜负,大隋朝都将被深刻改变。
在洛阳主政的越王杨侗乃一年幼少年,不通军事,如今之际只能靠自己来力挽狂澜了。现今杨玄感已经扎好阵营,明日势必挥军攻城,好在大隋军中号称无敌的天宝将宇文成都也在洛阳,可能是皇帝陛下觉得征讨高丽小国无需如此猛将,所以未曾让其随大军一道前往辽东。宇文成都在军中乃是神明一般的人物,他的存在,倒是大大鼓舞了守城将士的士气。想到此处,樊子盖瞥了一眼一旁的宇文成都。
宇文成都似是明了此际樊子盖心中所想,沉声道:“樊老尚书不必多虑,洛阳城内粮草充足,墙高沟深,军械物资其全,且我方以逸待劳,已是占了上风,只要据守死战,某家敢断言以杨玄感部之乌合之众绝难讨好。到时诸路王师一至,这帮跳梁小丑自然无所遁逃。”
说完宇文成都紧抿双唇,目光投向远方,似乎要达到天地的尽头,魁伟的身形如剑耸立,黑色的战袍猎猎飘摆,远远望去有若一尊魔神。
樊子盖闻言仰天一笑,脸庞上忧愁尽去,满是坚毅之色,一挥手,左右将日前狼狈逃进洛阳城内的败将裴弘策押上城头。
未等裴弘策分辨,樊子盖喝令卫士将他丢出城外,在凄厉的叫喊声中裴弘策坠下高耸的洛阳城,叫喊声戛然而止,显是死于非命。
“值此社稷危亡之际,唯有死战!若有懈怠国事者,裴弘策就是下场!”樊子盖语气森然道。

夜已深,杨玄感的帅帐中灯火通明,只见李密烦躁地踱来踱去,杨玄感忍不住问道:“先生因何不安?可是为明日攻城一事犯愁不成?”
李密猛地抬起头,肃然道:“主公,此际挥军向西,直捣长安犹未为晚也,密适才窥看洛阳守军有条不紊,毫不慌乱,况且唐帏告密,洛阳城防已固,防御设施完备,此番攻城决计难以短期奏效,若是大军被拖延城下,待敌方援军一至,我等休矣!还望主公三思。”
杨玄感闻言沉默半晌,口中缓缓道:“洛阳城高伟坚固,确实易守难攻,但一路之上,我义师所至,无不所向披靡,前日更是大败隋将裴宏策与达奚善意,斩敌无数。如今挟大胜之威,攻克洛阳指日可待,若此时弃城不攻,挥军西行,将士势必士气低落,岂非更是不妥。先生但请宽心,在我义师天威之下,洛阳必是囊中之物。”
李密张唇欲言。一旁有一人言道:“此际洛阳城内军心涣散,人人惶恐,越王杨侗小儿一个,樊子盖一介腐儒,不足为虑,若是此际弃城,将坐失绝好良机,日后悔之晚矣,在下也觉得攻打洛阳方为上策。”
杨玄感闻言颔首称是。
说话之人望之三十许人,面目白皙,温文尔雅,三缕长须飘摆胸前,甚是卓尔不凡,予人一种有着良好出身、大族世家子弟的气质,乃是关中名士、大隋内史舍人韦福嗣也。前日此人与将作监裴宏策一道迎战杨玄挺大军,结果裴宏策被击溃败逃,而他则做了杨玄挺的俘虏。
韦福嗣的父亲韦世康乃北周宇文泰的女婿,当世名臣,曾任大隋荆州总管。韦氏一族出身关中门阀世家,与杨氏向为至交,昔日韦福嗣与杨玄感在洛阳更是走马章台、夜夜笙歌的好友。此际被俘,杨玄感看见他大喜过望,待为上宾,对其推心置腹,韦福嗣也宣誓效忠,撰写檄文,愿为杨玄感谋划,因而得以参与军情商讨。
李密不屑地看了韦福嗣一眼,却是不再言语,默默地站至一边。
张昱一旁冷眼观瞧,也对杨玄感的无比自信感到担忧。他想起昨日李密对杨玄感言道:“韦福嗣穷途末路,为保活命被迫依附于主公,其亲族妻儿皆在洛阳,岂能真心效忠主公。既非同盟,志在观望也。主公初举大事,若有奸人在侧,必为其所误,请斩之以谢众,方可安辑,以绝后患。”
当时张昱也甚为赞同李密之见,可惜杨玄感坚决不同意,以为李密系出于嫉妒倾轧才这样说。此番看着韦福嗣一副谋臣自居的模样,张昱只觉没来由一阵厌恶,心中暗自打定主意将盯牢此人,若其有异动立即出手格杀。

出了帅帐,李密邀张昱到自己帐中对酌。席上他也不言语,只是一个劲地大口饮酒,不多时已是数碗落腹。
张昱抬手阻住他端酒碗的手,沉声道:“兄长,明日一战非同小可,还是趁早歇息,可不要饮酒过度,误了大事。”
李密怔怔不语,忽然猛地将手中酒碗掷于地上,哑声道:“竖子不足与谋,主公目光短浅,骄狂自大,见小利而亡命,干大事而惜身,信任与咱们作对的人而不思如何取胜。贤弟,咱们早晚都会成为大隋朝的俘虏啊!”
张昱见他说话毫不转圜,心中一紧,不由微微色变,低声温言劝道:“兄长,你业已醉了,还是早点回帐歇息吧。”
李密站起身形,将手一挥,缓缓道:“贤弟,你也早点歇息,愚兄方才言语无状,你切莫放在心上。”
张昱也站起来,默默地看着李密。
这一刻,大帐中一片寂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烛火跳跃不定,照得两人脸上皆是阴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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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慢慢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洛阳巍峨雄伟的城楼上。随着一阵阵低沉的牛角号响,杨玄感的大军做好了攻城准备。攻城队伍整齐地排成四个万人方阵,旗帜密密麻麻。刀锋遥指苍穹,散发出摄人魂魄的寒光,凝聚而出的杀气直冲云霄,压得洛阳城楼上的隋军喘不过气来。
接着四个万人方阵有如滚滚洪流开始涌向洛阳城,前锋由盾牌兵、弓箭手、长枪兵等组成,配备云梯、檑木、攻城车、箭楼等必备的攻城器具。进攻队形的后方则是数列凶神恶煞般的督战队,每人皆手执明晃晃的鬼头大刀,若有试图后退、临阵脱逃者,他们将毫不犹豫的挥刀予以斩杀。
“这就是让诸位得以封侯的地方!” 万军簇拥中的杨玄感环顾左右诸将,手中马鞭指着洛阳城,豪气勃发,眸子中满是睥睨之色,似乎洛阳城已经落入他的掌控之中。众将闻听此言也皆面露兴奋,为将者若想飞黄腾达,总是要在尸山血海之中用军功来换取,如今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紧接着杨玄感缓缓举起双手,振臂大吼道:“攻城。”麾下大军皆高举手中武器,用尽全身气力同声呼吼。巨大的吼声响彻天宇,如同海啸般从洛阳城上空卷过,伴随着战马嘶鸣,一时风云为之变色。
呼吼声中,十余辆安装车轮的高大临冲吕公车像怪兽一样缓缓向前。每辆车分五层,内置三百士卒,装备矛、戟、强弩等,外覆牛皮铁甲,重逾万斤,等闲箭矢石块难以对其构成威胁。一队队士兵高举牛皮大盾,背负沙袋、木板轮番冲向护城河,开始向河中投掷,周而复始,以期填出通道来。另外大部军士也纷纷举盾引弓,做掩护性射击。
樊子盖面色苍白但却带着丝丝决绝,他遥望着城下不可一世的杨玄感,心中暗暗道:“老夫誓与洛阳共存亡,绝不辜负皇恩,杨玄感你这逆贼,图谋断断不会得逞。”
当下樊子盖一声令下,洛阳城上弓弦崩鸣声不绝于耳,万箭齐发,如雨般泼洒,在城下杨军阵中溅起朵朵血花。城上巨型投石机发出怒吼声,将无数颗磨盘大小的石头高高抛起,然后带着可怕的冲势从天而降,天际流星般落入敌人阵营中。巨石砸下,尘土飞扬,大地瑟瑟发抖,许多士卒躲闪不及,瞬间被砸成一滩肉泥,强大的惯性使得巨石落地后继续翻滚,一路碾压,所过之处,士卒皆被撞飞,死于非命。
就是庞大的吕公车和箭塔也有几辆被接二连三准确击中,木屑四溅,发出骇人巨响,很快损毁倒塌,轰然散架。车内的士卒来不及逃避,砸死摔死无数,下面推车的被压倒在车下,不死也是骨断筋折,奄奄一息,惨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杨玄感怒吼道:“攻下洛阳城,活捉杨侗。”话音刚落,天空为之一暗,巨大的黑色箭雨开始呼啸着射向城上隋军,一支支箭矢夹带刺耳的风雷之声,密密麻麻、毫无保留地落在城楼和城墙上。城下的投石机也还以颜色,将巨石一块块投掷向城头,巨石落在城上,发出地动山摇般声响,震得人耳膜欲裂,碎石和烟尘冲天而起。
虽有盾牌遮挡,可密集的箭雨和石块还是造成了隋军大量的伤亡,不少隋军被贯体而过的箭矢硬生生钉在城墙上,还有许多人被巨大的石块砸的血肉模糊,脑浆迸裂,惨呼连连,哀嚎阵阵,青灰色的城墙迅速被鲜血染红。可是洛阳城墙坚固无匹,巨石虽一块块落在其上,除了几座角楼被夷为平地外,其他城体仍自安然无恙。
金鼓齐鸣,杀声震天,一浪接一浪的攻势如同潮水一般,无休无止,不断冲击着宛若海中孤岛般的洛阳城。
此际深深的护城河已有好多处被成功填平,攻城军士每队方阵均散开数条通道,让高举的云梯迅速前冲。无数杨军士卒蹬着云梯冲向城头,转眼间就被如雨的滚石檑木击打得血肉横飞,纷纷跌落。隋军将火油浇在云梯上,然后用火把点燃,火舌顺着云梯蔓延而下,上面的士卒惊恐无比,发出不类人声的绝望哀嚎,须臾便被火舌席卷其中,成了在空中手舞足蹈的火人。有的被逼无奈之下选择了跳下云梯,结果也是死路一条。躲在城墙根的士卒不是被城头上倒下的沸水烫伤,就是被热油活活烫死,不少人被烫瞎双眼,无法忍受,如同没头苍蝇一样惨叫着乱窜,很快就被箭矢钉在地上。
城下尸体堆积如山,铺满每一寸土地,场面惨烈,令人悚然动容。四下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恶臭味,让人窒息的喘不过气来。
张昱勒马立于城下,极力压制住内心深处那一丝柔软情感,面色丝毫不变,眼神冷酷的看着眼前这一切。一将功成万骨枯,天下换主,王朝更替,需要百万枯骨奠基,根本无法避免血流漂杵,没什么值得怜惜的。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当残阳如血之际,杨玄感双拳紧握,长叹道:“罢了,来日再战,鸣金收兵,叫将士们退下来吧。” 攻城士兵于是像大海退潮一般缓缓退去。
杨玄感直勾勾地盯着血腥一片的战场和洛阳城上空兀自飘扬的大隋军旗。半晌他忽然扭头对张昱道:“这个樊子盖竟然这么扎手麻烦,倒并非一无是处的腐儒,看来过去我一直小觑他了。”
一旁的李密闻言暗暗苦笑。想那樊子盖曾任枞阳太守,江南平陈之际,以战功升为循州总管。杨广即位后,樊子盖又先后任凉州刺史和武威太守,是位文武兼备的官员,颇得皇帝赏识,官至民部尚书。就因为能力出众,皇帝才留下樊子盖在洛阳辅佐扬侗,足见对他的信任,此人绝非杨玄感所说的不懂军事的腐儒。
城楼上的樊子盖见杨军停止攻城,如释重负。他长长松了口气,不顾地上血污,一屁股瘫倒在地,全身似是没有了丝毫力气,哪里还有半分内阁重臣的儒雅从容。
宇文成都面上亦有疲惫之色,对身侧将领道:“传令下去,各门守将清点伤亡,赶修城防,准备再战。”
城外,同样的清点也在进行。杨玄挺向杨玄感报告:是役,攻城军卒战死五千余人,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杨玄感闻言脸色铁青,切齿怒骂了几声,心中一时被巨大的折损所刺痛,以至于手中马鞭不觉间被他硬生生扯断。杨玄感万万没有料到洛阳守军远没有他想象的那样不济,本以为此番挥军攻城直可唾手而下,一经交战,才知全然不是那么回事,第一日己方就伤亡如此惨重,现下军卒士气出现低迷,明日的仗又该如何打?

大帐中,张昱来到杨玄感近前,低声诚恳道:“兄长,洛阳城早有防范,易守难攻,此时我等实不宜将军士折损在这里。他们乃是我们成事之根本所在,如此耗损着实令人痛心。还是依照密公所言,早弃洛阳,西取长安,坐拥函、崤之险为上啊!”
杨玄感若有所思,眉宇微隆。半晌他还是摇了摇头道:“贤弟,一城不取,何以取天下,咱们伤亡惨重,樊子盖想必也是强弩之末。明日咱们加大攻势,只要攻下洛阳,届时文武百官家眷皆在我手,还怕他们不乖乖就范。再则此际无功而走,只会动摇军心,也令敌方声势大振,绝非智者所为也。”
张昱张了张嘴,最终化为心底的一抹轻叹,他知道自己适才那番话算是白说了,当下缓步走出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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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洛阳鏖战(二)

当天幕再次泛白之际,低沉的牛角号响和洛阳城头隆隆的战鼓声交织在一起,双方血战再次拉开帷幕,成千上万的杨玄感部士兵披坚执锐,开始了又一轮攻城。
各种攻城器械再次登场,投石机怒吼着将一块块巨石投掷到城上,漫天箭雨有若飞蝗笼罩着洛阳城,数十架云梯紧紧跟上,大军从城西、城南两个方向发动攻势。粗如儿臂的攻城弩箭被巨力射出,深深插进城墙,置生死于度外的杨军立刻当作踩踏着力点,蜂拥着向上攀爬。城上也是落石飞箭如雨倾覆,无数攻城士卒伴随着长长哀嚎,如同落叶般从城墙上飘落而下。
一时间喊杀声震天,数十里可闻,敌我双方你争我夺,不顾伤亡,各不退让,整个洛阳城陷入一片血光之中。
樊子盖趁着箭雨稍歇的间隙,探头准备朝城外察看,刚露个头,就被迎面射来一箭擦着头皮而过,吓得他赶紧伏倒在地。城楼上士卒禁不住漫天箭雨和巨石侵袭,死伤遍地,受伤未死的躺在地上发出绝望的哭喊与哀嚎,整个城头满是赤色,黏糊糊的鲜血顺着城墙的缝隙往下流淌,有若修罗地狱。此时守城的隋军后备队赶紧冲上城头,替换业已遭受重创的士卒。
城墙下遍布血肉模糊的尸体和残破的云梯,数只被火箭点燃的撞城车在猛烈燃烧,浓烟滚滚而起,甚至遮住了烈日。
火光中,一波波勇悍杨军正高举盾牌,顺着云梯猛攻城垣,前赴后继,无人退缩,丝毫不给守城之人喘息之机。 拼命防守的隋军则以漫天飞舞的箭矢回敬潮水般涌上的杨军。
这时候已经有不少攻城杨军登上城头。樊子盖见状热血涌上头颅,他霍地站起身形,须发皆张,眼中射出异样的神采,大吼道:“杀!吾等奋身报国、为大隋尽忠的时刻到了!” 手擎宝剑,冒着箭雨,率先冲了过去。
身后士卒眼见身为内阁文臣的樊老大人都身先士卒,无视生死,皆被其刚勇深深激励,心头一股血性锐气登时涌出,一个个都怒吼着冲上前去,与登上城头的杨军奋命厮杀。
整个城头上惨叫声不绝于耳,血肉横飞,双方死伤士卒不断从城上滚落而下。

宇文成都身披重甲,手持硕大厚背长刀,周身上下已被染成了一个血人,只留下一双眸子闪着骇人寒光,如同九天狂魔,令人胆裂心寒。青幽幽的刀芒吞吐不定,每一挥出,必是一蓬血雨飞溅,无数攻城敌军在其刀下授首亡魂。
此时他的胸中充满暴戾之气,咆哮如雷,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杀光这帮该死的逆贼!”
数十名宇文家的骁勇家将手执大盾,操着兵刃,紧紧跟随在强悍的少主人身侧,与之一道作战,枪戳刀劈,将刚刚爬上城头的杨军士卒无情击杀。
杨玄感跨马肃立在中军大旗下,看着眼前城上这番殊死搏杀,一时心急如焚。他万万没有料到洛阳守军战力竟丝毫未减,此番己方伤亡甚众,可还是难以攻克洛阳。
宇文成都一边砍杀冲上城头的杨军,一边目光搜寻着城下远处的杨玄感,只觉一股怒火难以遏制,世受皇恩的逆贼,此番竟敢行此大逆之事,一个他自幼便瞧不起的小丑也妄图染指九五之尊,真是可笑之极。
杨玄感身披火红色战袍,胯下乃是一匹通体雪白、毫无一丝杂色的雄健战马,在战阵中颇为醒目。
当宇文成都满是杀意的目光锁定杨玄感时,一丝冷笑袭上嘴角。他扭头低声吼道:“拿弓箭来。” 身后心腹家将闻令忙将一把沉重的朱漆巨弓递上。
城下的杨玄感此时忽然感到一阵恶寒,浑身鸡皮疙瘩暴起,感觉自己被一股可怕的气机牢牢锁住,即便周遭皆是铁甲巨盾护卫,那种巨大的危险感也丝毫不减半分。他本能的拨马后退,隐入战阵之中,倏忽不见。
宇文成都见状暗叫一声可惜,当下运气开声,引弓搭箭,就听“嗖”的一声响,这支箭就像来自地狱的魔使,疾若流星,呼啸而出,所挟的威势简直超越了床弩射出的弩箭,具有毁天灭地的强横,发出的尖啸声在震耳的呐喊声中清晰可闻。
“咔嚓”一声脆响,此箭正中杨玄感中军杏黄大旗旗杆上,这杆碗口粗细、猎猎飘扬的大旗在杨军一阵绝望的呼喊声中缓缓折断倒下。一箭之威,竟至于斯!城上隋军见状则发出如雷般欢呼,士气为之大振,顿时将数个登上城头的杨军击杀当场。
李密眼见己方士气业已震骇沮丧,而城上隋军气势如虹,知道今日已不可为,忙对杨玄感言道:“主公,下令撤军吧。”
杨玄感脸色苍白若死,艰难的点头允诺。收兵的号角吹响,泄了锐气的杨军如潮水般退去,城下只剩下遍地的尸骸,残破的武器和攻城器具,血污满地,一片狼藉。

当夜,杨玄感大军帅帐中。
杨玄感满面疲惫,闭目躺在虎皮金交椅上,曾经满是自信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欢欣。当初决定攻打洛阳的时候他也对难度作了估计,万万没有想到此城竟然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这严重摧毁了他对未来的美好幻想。
适才族弟杨玄挺也带来了坏消息,河内郡的唐袆坚壁清野,龟缩不出,杨玄挺数番攻打均告无功,反而折损甚众。
想到此处,杨玄感不觉头痛欲裂,低声地呻吟起来,昏暗的烛光下,他显得那么无助凄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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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城下,血流漂杵,尸横遍野,双方亡命搏杀,已到关键时刻。
隋军四面俱进、昼夜不息地对这座城池进行攻打。
宇文述令人准备了百余万个装满泥土的布袋,欲垒筑一道宽三十余步、高与辽东城齐的鱼梁大道,这种土道一旦垒起,不惧火烧,不惧箭矢,能使隋军顺利冲上城楼;另外还有巧匠献策,制造了数辆八轮楼车,高出城墙数尺,车上排列弓弩手,可以居高临下向城内射箭,掩护隋军登城。一切准备有序,眼看辽东城指日可得。
皇帝杨广注视着眼前这座千疮百孔的城池,想到将要以无敌君王的姿态登上辽东城头,不禁浑身热血澎湃,当下他端坐马上吟哦道:“
白马金具装,横行辽水傍。问是谁家子? 宿卫羽林郎。
文犀六属铠,宝剑七星光。山虚弓响彻,地回角声长。
宛河推勇气,陇蜀擅威强。轮台受降虏,高阙翦名王。
射熊入飞观,校猎下长杨。英名欺卫霍,智策蔑平良。
岛夷时失礼,戎服犯边疆。征兵集蓟北,轻骑出渔阳。
进军随日晕,挑战逐星芒。阵移龙势动,营开虎翼张。
冲冠入死地,攘臂越金汤。尘飞战鼓急,风交征旆扬。
转斗平华地,追奔扫大方。本持身许国,况复武功彰。
曾令千载后,流誉满旂常。”
如此气势恢宏、意象瑰丽之诗,皇帝信手拈来,令宇文述等诸将为之拜服。
突然马蹄声狂乱,一骑从远处如飞而来,马上骑士挥舞马鞭不停地抽打胯下坐骑。军营中不得纵马疾驰,违者斩首,除非是十万火急的军情。杨广身侧的侍卫立即上前截住来人。
马背上的骑者一脸风尘,身上的衣衫已经看不出原有颜色。马匹鼻息粗重,口吐白沫,周身汗出如浆,显然已经奔驰了许久,体力已经撑到极限,看不出来人有丝毫爱惜坐骑的意思。
来自洛阳的这位信使滚鞍下马,从怀中将一军驿密报掏出,声嘶力竭地喊道:“有十万火急军情呈报陛下。”
杨广见信使风尘仆仆,面色仓皇,心中不由得感到一种突如其来的心悸,隐有不祥的预感。当下他沉声喝道:“呈上来。”
看完军情密信后,杨广脸上肌肉不停抽搐,呼吸骤然粗重,原本就不多的血色霎那间消褪得一干二净,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灰败。
身侧众文武面色亦很惊惧,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素来强势的皇帝竟有如此神情,一个个在心中揣测这份军情密信中到底写了些什么。
杨广万万没有料到在此紧要关头,杨玄感竟会举兵反叛。这个该死的逆贼和他死去的父亲一样,都是脑后生有反骨之徒。可恨自己被其蒙蔽欺骗,竟让其在后方督运粮草,简直是养虎为患啊!
想到此处,杨广不禁一阵怒火直冲心头,难以控制,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他一边咳嗽一边歇斯底里地痛骂:“逆贼!无耻的逆贼!朕对你恩宠有加,你竟这样来报答朕,朕真后悔当初没有诛灭杨素你的九族啊!”
杨素未死之前,深受皇帝猜忌,杨广甚至说出“使素不死,必夷其九族”的狠话。这些话传到杨玄感耳中,他不动声色,将仇恨掩盖得不见一丝一毫,反而作出一副要尽心竭力报效朝廷的姿态。
兵部尚书段文振在世时候,杨玄感一次与其饮酒,假意酒醉,在席间大声道:“玄感世受国恩,又蒙陛下恩宠,若不立功疆场,实是问心有愧,今后若有征讨,玄感愿执鞭上阵,为国效劳。”
杨广听闻此事后十分高兴,在近侍前夸奖杨玄感道:“将门必有将,相门必有相,此言不虚!” 从此他对杨玄感变得很信任,许多朝政大事也开始让其参与。
在朝中诸文武大臣看来,杨广对杨素的猜忌憎恨已经到了极致,而对杨玄感又如此恩宠有加,实在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此刻,杨广的滔天愤怒也许就是因为自己的脸上被杨玄感狠狠打了一巴掌的缘故。
诸文武现下也是面如土色,要知各人子女家眷俱在洛阳城内,此番闻听杨玄感正在攻打洛阳,怎能不为之心急如焚。尽管宇文述下令封锁消息,可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军营,顿时人心惶惶,军心思归,不安的情绪到处弥漫。

杨广使内侍唤两朝老臣苏威前来帐中商议,君臣二人独自面对,一时无语。
苏威眉头紧紧皱起,额头上的皱纹凝结成了几道深深的沟壑,勾勒出一张饱经风霜的沧桑面孔,散发着一股凛然之气。
苏威是京兆武功人,性情沉稳,世事通达,老城谋国。昔日文帝杨坚对其十分看重,视为股肱之臣,拜苏威为太子少保兼纳言、民部尚书。当年启用苏威时,杨坚曾言:“舟大者任重,马骏者远驰,君兼有数人之才,非君不可。”文帝时期许多律法,多出自苏威之手。他是公认的能臣,在朝野间极具威望。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广才恨声道:“威公,眼见高元覆亡在即,朕若班师,岂不让二次远征功亏一篑?朕实不甘啊!”
苏威平视着杨广的眼睛,肃然道:“皇上,事分轻重缓急,高句丽尚可再征,内乱不除,久必成祸。若皇上不回师平叛,迁延时日,任逆贼杨玄感夺取洛阳,西取关中,则大势去矣。”
在这个对大隋朝忠心耿耿的老臣面前,杨广不加掩饰地露出恐惧之意,低声道:“威公,杨玄感手段过人,此番举兵反叛,甚为可忧啊!朕已六神无主,还望威公教朕。”
苏威轻轻抚弄胸前的花白胡须,怜悯地看了一眼满脸沮丧的皇帝,这还是昔日那个雄才大略、挥军平定大陈的晋王吗?过去的英明神武这些年来在他身上已是消失殆尽,不复存在。
当下苏威缓缓道:“一个人能识是非,审成败,乃谓之聪明,玄感此子粗疏轻狂,刚愎自用,貌勇而意怯,敏感而狐疑,远无其父杨素之手段,非聪明者,犹如风中烛火,转瞬即灭,别看其势如狂风席卷,终逃不过其兴也勃其亡也忽的运数,不足为虑。老臣唯心忧以此引发效仿,则天下大乱也。”
杨广闻言连连颔首道:“威公所言甚是,此番若不以雷霆之势扑杀杨玄感这个目无君上的贼子,届时个个效仿,朕这江山如何坐得牢固?”
苏威眼见这些年大隋痼疾缠身,诸边不靖,劳役不息,军力积弱,百姓思乱。朝中宠臣皆是宇文化及、虞世基、裴蕴之流,这些人蛇鼠一窝,沆瀣一气,魅惑圣听,皇帝夹在其间,闻得多是阿谀之词,干得多是悖谬之事,致使朝堂上邪气愈发兴盛。此番见皇帝问询自己,苏威本欲借机警醒皇帝息兵止役,澄清吏治,安抚百姓,可皇帝好像在意的并不在此。
想到此处,苏威眼前浮现文帝杨坚昔日指点江山的英姿。他不禁在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暗暗道:“先皇,请不要责怪老臣没有尽力辅佐圣上,实乃人力不可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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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杨广秘密召集诸将,令各部引军暗中撤离高句丽。众将早有归意,依令而行,所有的军资器械堆积如山,全部丢弃,营垒帐幕皆原地不动。撤退时,诸军部署不明,争相夺路,乱成一团,无复队伍。
本已困顿不堪、以为将要城破国亡的高句丽人在城头看见这番景象,聚为奇观,但不明所以,怀疑有诈,未敢贸然出城追击。到次日午时,高句丽方面才敢派少量斥候出城,四下侦察,仍然怀疑隋军的撤退是天大的阴谋。当杨广御卫营全部渡过辽水后,高句丽人方如梦初醒,挥军出城剿杀,逃在最后的羸弱隋军数千人被杀死。
大隋兵部侍郎斛斯政出身世族,祖父曾为北魏尚书令,年轻时也以才干著称,名动长安,当时的越王杨素对其十分器重,其与杨玄感素来交好,来往频繁,人所共知。此际军营中的斛斯政闻听杨玄感起事造反,惊恐难安,他对皇帝心性了如指掌,知道生性多疑的杨广追查杨玄感同党时自己难以逃脱灭顶之灾,索性豁出去,于撤军途中悄悄骑马溜走,直奔辽东城,叛逃高句丽。
如此重臣竟然叛逃敌国,杨广闻讯大为震怒,随即令将作少监阎毗率骑兵追赶缉拿,但未能追上。杨广暴跳如雷,下旨回师欲再度攻打辽东城,必须擒拿斛斯政。
黄门侍郎裴炬急忙劝阻:“陛下息怒,冷静三思,万万不可意气用事。这斛斯政叛逃高句丽,无疑乃是逆贼杨玄感同党,这样看来,杨玄感起兵绝非贸然,而是有周密计划。此际叛军正在攻打东都,越王殿下和樊子盖定在苦苦支撑,日夜遥望援军,陛下实不宜因小失大,贻误战机。”
听了裴炬一番话,杨广终于冷静下来,决定继续回师援救洛阳,同时对天发誓:“斛斯政,总有一天,朕要将你千刀万剐,万箭穿心,否则难消朕心头之恨。”
渡过辽河后,杨广下旨宣布杨玄感为叛贼,剥夺其一切官职爵位,诏命虎贲郎将陈稜前去黎阳,攻打元务本,又改任黄门侍郎裴矩掌兵部机事。接着杨广诏命大将军宇文述率先头部队奔赴洛阳,发河北郡县兵讨伐杨玄感。他又命右候卫大将军屈突通率五万大军疾驰洛阳,救援樊子盖,与宇文述夹击杨玄感。
杨广此际对关中甚为牵挂,害怕杨玄感会率部直捣长安,于是派苏威为使前往安抚,意在利用苏威的威望震慑关中。

水军大将来护儿这时已率军行至东莱,获讯杨玄感叛乱,马上召集将领商议回师救援东都。麾下将领认为没有接到皇帝敕令,不宜擅自还师,以免获罪。
来护儿厉声道:“今洛阳被围,乃大隋心腹之疾,高句丽小国违逆皇命,不过癣疥之患,不可同日而语。吾食君之禄,蒙恩深重,君忧臣辱,自当效命于前,义无反顾,成败利钝,在所不计。此番未获敕令回师,圣上若是降罪下来,专擅之责在吾,与诸位无关。现下若再有人阻挠,军法从事。” 众将领见来护儿决心已定,只好听从。
来护儿遂率大军星夜从水路回师增援洛阳,同时令其子来整轻骑飞报杨广。
杨广在涿郡见到来整时,令来护儿出兵增援洛阳的诏书刚刚发出,他闻听来护儿已经出兵,十分高兴,亲自修书一道赐予来护儿道:“公旋师之日,是朕敕公之日,君臣意合,远同符契,枭此元恶,期在不遥。” 字里行间对来护儿的忠贞深感欣慰。
而此际镇守长安的刑部尚书卫文升,已然亲率四万人从大兴出发增援东都。
大隋平叛大军四面八方,向中原滚滚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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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女人 发表于 2017-10-7 1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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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第八页,仿佛感到乌云密布,一场残酷的厮杀就要打响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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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深夜突袭

已经五日下来,双方都杀红了眼,洛阳城下死尸堆积如山,血流成河,臭气熏天,成群的苍蝇飞来飞去,发出令人作呕的嗡嗡声。
杨玄感这几日也好似老了几岁,眼中充满血丝,目光里充满了焦虑不安。几日间麾下士卒战死在洛阳城下已达两万余人,攻城车、吕公车、投石机这类大型攻城器具损毁殆尽,可是洛阳城依旧岿然不动,肃立在天地之间。
如今战事消息传开,四下百姓闻讯纷纷前来投靠,恨透杨广暴政的民众更是将杨玄感当作救星,几日间已然聚拢上万人。可惜这些人只是些会挥舞锄头镰刀的农夫,丝毫谈不上战斗力,唯一让杨玄感欣慰的是余杭县农民义军领袖刘元进也带着三万人马前来投靠。
正在沉思之际,杨积善兴冲冲地走进大帐,附耳对杨玄感低语几句,杨玄感顿时面露喜色,霍地站起,大叫快快迎接。

内衬鱼鳞甲、外罩披风的李子雄端坐一匹高大的枣红马上,看着远方密密麻麻的杨军阵营,怔怔出神。
李子雄今年已近五旬,多年的戎马生涯使其面容看上去风霜满面,有如斧凿刀砍,更增几分苍老。他昔日乃是越王杨素帐下爱将,战功累累,大隋立国后被先皇杨坚封为江州刺史,杨广即位后官拜左武候大将军。
想想几日前自己还是堂堂大隋左武候大将军,可现在却已是叛逃罪人了,命运真的煞是会捉弄人啊!李子雄心中暗暗叹道。
就因为自己与杨玄感私交一向甚笃,结果被小人在皇帝面前参了一本,说自己乃是杨贼之内应。可笑的是那个昏君居然信以为真,派使来捉拿自己,自己不甘俯首就戮,一怒之下斩杀了宣诏使者,彻底走上了不归之路。如今自己率着誓死效忠的五千多士卒前来投靠杨玄感,不知道下一步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结局,想到此处,李子雄不禁怅恨满胸。
不远处,杨玄感策马率众飞奔而来,李子雄强打起精神,微笑着催马迎上前去。
久违了的笑容再度爬上杨玄感的脸颊。李子雄骁勇善战,麾下皆是大隋精锐,此番来投,无异雪中送炭,大大振奋军心,怎不让他心花怒放,这几日的失利阴影也为之消失无踪。
李密、张昱等人也很是兴奋,仿佛看到一丝曙光。

刑部尚书卫文升乃是大隋开国元勋之一,骁勇善战,多谋善断,昔日隋文帝杨坚对其十分赏识,誉为大隋王朝之“紫骝马”。如今这位年近七十的老将依旧体格健壮,宝刀未老。
这几日卫文升正率众星夜兼程奔赴洛阳。他很是清楚,一旦洛阳落入杨玄感手中,大隋就真的无力回天了。好在守城的老臣樊子盖虽是文臣却胸有韬略,是他平生敬服的有限几人之一,此际自己出兵洛阳,与樊子盖里外呼应,若能在洛阳将杨玄感部牢牢拖住,届时大隋援军齐至,杨玄感就插翅难飞,难逃一死了。
行至华阴,卫文升下令掘了杨素的坟墓,将其尸骨焚烧,以示与逆贼杨玄感势不两立。
在渡瀍水前,为激励将士,卫文升特意备三牲鲜果祭拜隋文帝杨坚。
卫文升腰系白绫,手执祭文,大声道:“臣刑部尚书卫文升,敬告高祖文皇帝之灵:自我大隋建立,三十余载,文成武德,泽被四海。杨玄感世受皇恩,不思为报,反生不臣之心,兴兵犯乱,罪无可赦。老臣蒙皇上厚爱,临危受命,今率王师平逆。高祖有灵,保佑我大隋江山得全。倘天命已去,就让老臣先赴国难。”
祭言高亢悲怆,一众军卒闻言无不潸然泪下。

就在李子雄率部投靠杨玄感的当日,有斥候传来卫文升大军渡过瀍水、直逼洛阳的消息。
杨玄感闻讯不禁大吃一惊,没料到敌方援军来速如此之快,接着他又闻听父亲坟墓被毁,尸骨无存,不禁急怒交加,五内如焚,一口气提不上来,顿时昏厥过去。左右慌忙救治。
半晌悠悠醒来后,杨玄感放声大哭,双目赤红,发誓要将卫文升碎尸万段,剥皮拆骨,以报此仇。
当下杨玄感强压悲伤,召集诸将商议对策。
张昱道:“此贼远师来攻,昼夜疾行,势必人困马乏,小弟不才,愿率一军袭之,以挫其锐气。” 杨玄感闻言大喜,他也急于获得一场胜利来提振麾下士气,发泄一下攻打洛阳不利的郁闷,于是急切道:“贤弟,今分兵一万与你如何?”
张昱淡淡一笑道:“毋须如此,小弟仅两千精锐骑兵足以。”
杨玄感吃了一惊,看了张昱一眼,见其并非故意托大,显是成竹在胸方稍稍放心。
微一沉吟,杨玄感又将目光投向李密,见李密颔首,他也就不再顾虑,欣然点头。
兵贵神速,既已决定出兵,便立即动手绝不迟疑,当下张昱领骑兵两千直奔邙山南麓。

夜已深,卫文升静坐帐中,独自思忖明日大军该如何对杨玄感部发起攻击。这几日不分昼夜地赶路,士卒俱已疲惫不堪,就是自己这个沙场宿将也是甚感困顿。
“今夜好生歇息一番,明日当痛饮逆贼鲜血,来报答皇帝陛下器重之恩。”卫文升心中暗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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邙山脚下树林中。
焦昆低声禀报张昱,言道卫文升大军派出的斥候、游骑哨已被清除干净。
张昱轻轻点了点头,沉声道:“敌人连日赶路,疲惫不堪,此际都在营帐内熟睡。现外围已然清理完毕,所以今夜突袭必然告捷,届时各位要率众来回冲杀,伺机四下纵火,造成大军来袭迹象,这样敌军必然崩溃逃散。”几名部将纷纷点头示意明白。
当下两千骑军皆马蹄裹布、摘铃衔枚,悄无声息的行了约莫半个时辰,看到远处有若繁星般的点点光芒,张昱明白已来至卫文升的大军营地附近。
望着静悄悄的敌方营地,张昱嘴角绽起一丝残忍的笑意。他缓缓举起手中精铁长槊,猛地一踢马腹,战马纵身飞跃,若若一道黑色闪电疾驰而出,其余骑军紧随其后。

隋卒张二狗和王三两人拢着袖子抱着长枪在四下走动,在昏暗的营灯下就像两个孤魂野鬼。王三嘴里诅咒着这该死的贼老天都七月份了,夜里还这么冷,他特别想念温暖的营帐。张二狗看了一眼旁边东倒西歪、呼呼酣睡的几名士卒,也不禁骂道:“奶奶的,凭啥要让咱兄弟俩遭这罪,他们不就比咱们先从军几天嘛,有这么欺负人的吗?”说完他骂骂咧咧地把长枪靠在一旁,走到远处解开裤子就要撒尿。
忽然,张二狗使劲揉了揉自己眼睛,他看不清楚远处像是一阵黑云般飘来的是何种物事,可耳里迅速传来的低沉声音让他意识到了发生什么事情,撒开腿就往回跑。
“敌袭,敌袭!” 凄厉的叫声划破寂静的夜空。紧接着,嗖嗖几声锐响,黑暗中射出几支长箭,分毫不差的穿过张二狗的后颈,巨大的惯性使他奔跑了几步方轰然倒地。王三吓得亡魂皆冒,拿起胸前号角,正欲吹响,可瞬间飞至的箭矢已将其牢牢地钉在地上。
随着一轮箭雨倾泻,一队骑军如无数暗夜幽灵般闪现,转瞬即至,杀到了营门口。为首一将正是张昱,他怒吼一声,手中长槊挥出,登时将营门击的片片碎裂,轰然倒塌。接着张昱一马当先,率众冲杀进大营。
炸雷般的喊杀声顿时响彻黑夜,许多熟睡中被惊醒的隋军,睡眼惺忪地冲出营帐后,来不及找到兵器抵抗,就被呼啸而过的战马撞得七零八落,瞬间被践踏成肉泥。无法结阵的步兵遇到骑兵,只有被砍杀宰割的份,但见无数刀锋扬起落下,带起蓬蓬鲜血,密密麻麻的箭矢破开黑幕,钻进隋军的身体。
张昱率领着骑军肆意斩杀不知所措的隋军,手中长槊有若挣脱封印的嗜血魔龙,上下咆哮,毫不留情地吞噬一条条生命,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两千精骑如同一股旋风,随心所欲地在敌营中践踏,冲垮一切阻碍,粉碎一切抵抗,根本不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机会。骑兵所过之处呈现一条血红道路,留下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和仆地翻滚哀号的伤卒。
偷袭的骑军趁乱四处投掷火把,很快隋军军营里的帐篷和辎重大多被点燃。风助火势,越烧越旺,火势迅猛蔓延扩大,一发不可收拾,烈焰腾空,把天幕映照的连片橘红。大营内就像开锅一样,乱成一团,四下里哭喊声一片。
这些隋军不知道来袭的敌人到底有多少,感觉似乎到处都是敌方人马,个个惶恐万状,不击自溃,将找不着兵,兵亦找不着将,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大营里四散奔逃,有若待宰的羔羊,自相践踏而死的更是不计其数。
当卫文升闻讯匆忙穿好甲胄,拿起腰刀从中军大帐中冲出来的时候,眼前看到的景象让他几欲急怒攻心。他扬刀砍死数名四下逃窜的军卒,嘶声吼道:“持我号令,各营不得擅动,有擅动者,杀无赦!”
在几名部将的奋力整顿下,隋军方从最初的恐惧和慌乱中惊醒,开始寻找武器,结成小型阵势,稳住阵脚展开反击。
张昱长啸一声,拨转马头,挟着一股足以摧毁一切的彪悍锐气,率领两千骑军回头来回冲杀,一直到天色开始放明,方领军扬长而去。
晨曦缓缓升起,照在一片狼藉的隋军大营内。整个营寨几乎被夷为平地,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和哀嚎阵阵的伤兵,地上满是和着焦味和血腥的灰烬,折断的旗杆和破碎的甲胄兵刃散落四下,一些尚未烧尽的营帐还在冒着浓浓黑烟,惨景几乎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卫文升命人清点人数,当夜折损士卒竟达一万多人,闻听禀报,卫文升脸色铁青,怒不可遏。他没有想到杨玄感用兵竟如此大胆,敢派兵夜袭他的大营,区区几把火,就烧得己方士气胆寒。杨玄感,你真是好手段!想自己身为大隋屈指可数的名将,此次率军平叛,本以为易如反掌,孰知此遭落得如此惨境,这巨大的羞辱感让卫文升难以忍受,他仰天发誓与杨玄感誓不两立。

杨玄感两眼赤红,彻夜未眠,一直守候在军中大帐,面带焦虑之色,不时地看着帐外天色。李密、李子雄等将领也陪同在侧。
就在杨玄感心里七上八下已经无法按捺之际,忽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紧接着亲兵在外禀报:“大帅,张将军使人前来报讯。” 杨玄感霍然站起身来,大声道:“带其进来。”
门帘一挑,亲兵带着己方一个兀自气喘吁吁的斥候走了进来。斥候见了杨玄感单膝跪倒,禀道:“启禀大帅,大捷!大捷!”
杨玄感闻言心中一颤,喝道:“速速报来。”斥候道:“张将军昨夜突袭成功,卫文升部死伤惨重,损兵折将,现张将军已往营中赶回,特命小的先来报捷。”
杨玄感听了面颊微微抽动,继而仰天大笑,喝道:“众将官,随我前往辕门外迎接张将军凯旋。”
看到从战马上飞跃而下、浑身浴血的张昱,杨玄感满脸兴奋,大步迎上,一把搂住张昱道:“我有贤弟相助,何愁天下不定!”
一同出迎的李子雄也是暗暗点头,抚着花白须髯,由衷道:“张将军如此智勇双全,古之名将亦不过如此,料那卫文升此番定然胆寒。”
李子雄这番话并无恭维之意,完全发自肺腑。他乃军中宿将,对卫文升的厉害知之甚深,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大名鼎鼎的卫文升会栽这么大跟头。
夜袭取得大捷,杨玄感不禁意气奋发,一扫心中阴郁。当下他下令整军,一部由李密率领继续攻打洛阳城,一部由自己亲率,准备与卫文升部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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