荥阳城内,夜幕低垂,四下里除了巡城的瓦岗军卒外,再也看不到一个人走动。大龙头翟让的府中此际戒备森严。
密室内,气氛凝重。翟让坐在上首面色阴沉,闭着眼睛一言不发。翟宏、单雄信等人均面带焦虑之色,唯有徐世绩气定神闲,优雅地在品尝手中茶水,不时的眯缝起双眼,一副很是陶醉的样子。
单雄信不满地瞪了徐世绩一眼,愤然道:“幺弟,你倒是好心境,现今大龙头竟允许李密建牙,自领一军,成立什么蒲山公营,这岂不是默许李密这厮坐大。李密挟大胜张须陀之威,四方豪杰趋之若鹜,纷纷来投,前些日子又有魏征、邴元真等前来归附。如今我瓦岗大军中只知有李密,不知有大龙头,长久下去必为祸害,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我等沦为鱼肉不成?”说完他眼光扫向闭目不语的翟让。
翟让闻言张开眼睛,面部抽搐了几下,欲言又止,面色变得更加难看。
徐世绩闻言缓缓放下手中茶盏,幽幽一叹道:“此际四海群雄并起,烽烟不断,大隋朝虽已大厦将倾,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其实力仍不容小觑。以我瓦岗如今实力,割据称霸一方尚可,问鼎天下实力有不逮。此际行兄弟萧墙之事实乃取乱之道,李密人中之龙,也断不会如此短视,行此不智之举,故暂时我等不必担忧。况李密现今声势如日中天,我等贸然下手且不说能否得手,即便得手也会致瓦岗军上下离心离德,更招致他人诟病,届时四分五裂,王图霸业从此镜花水月,无从谈起。”
一旁翟宏冷冷道:“照你这么说难道任由其坐大不成?要知主从不明,实乃取祸之道啊!”
徐世绩微微一笑道:“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当然不可不防。李密既有蒲山公营为仗,我等也可设一牙,号锐锋营,招募精锐勇士入围。前日有江湖豪侠唤做蔡建德者来投,已被小弟罗致麾下,此人善使单刀,能飞檐走壁,一身功夫了得,届时可为锐锋营统领,有此豪杰相助,可保大龙头无恙。李密麾下看似人才济济,实则可造之才唯张昱也,余者皆碌碌之辈。张昱虎狼之资,枭雄之辈,断无久居人下之理,此等人物,李密岂能不忌?前些日他趁乱私放秦琼逃生,已然引起李密不满,只要稍加利用羁绊,不愁这二人不自相残杀,届时大龙头可顺势一并除之,若此大事可定。”
单雄信、翟宏等闻言皆面泛喜色,抚掌惊叹,对徐世绩的才智心折不已。唯有翟让默然无语,目光萧索之至,他不再理睬屋内众人,站起身形,一个人信步走出屋外。
翟让独自默默地站在廊下,思潮起伏,想起当初起事时,兄弟们歃血为盟,欲一道推翻暴隋,拯救黎民于水火,可如今大事未定,百姓依旧流离失所,哀鸿遍野,一干人等却要为权柄而拼个你死我活,这难道就是自己当初举事的初衷吗?李密既乃真命天子,众望所归,自己听命于他又有何妨?说来说去,不过是麾下这帮兄弟不愿意失去即将得来的富贵罢了!
此刻翟让的心里就像那黑漆漆的夜空一样,看不到丝毫光亮,想起那些已经化为白骨长眠于地下的兄弟,不觉一阵阵酸楚。他只觉偌大的龙头府,竟然找不出一个可以倾诉、可以理解自己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