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左右为难
裴仁基眉峰紧锁,心中七上八下,觉得时光是如此得漫长难熬,简直令人抓狂。忽然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禁不住握紧拳头,暗暗道:“秦叔宝,莫非你已经得手了?”
“唰” 的门帘一挑,就见秦琼满面煞气走进大帐,将手中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掷于案几之上,对裴仁基一拱手,沉声道:“大帅,末将幸不辱命。”
裴仁基深深吸了一口气,平稳一下狂跳不已的心,疾步走至案几近前,死死地盯着肖怀静首级。良久,他方恨声道:“你这贼子自寻死路,怨不得别人。”
看了一眼已经回来的裴行俨和裴玉,再看看帐外天色,裴仁基沉吟片刻,忽地大声喝道:“裴玉,传我号令,擂鼓聚将!” 接着他附耳裴行俨,低声吩咐了一番,裴行俨连连点头。
听到点将鼓响,军中将领均从睡梦中被惊醒,当下不敢怠慢,迅速披挂整齐,陆续来到中军大帐。
裴仁基头戴银盔,内穿战甲,外罩绯色锦袍,面色冷峻地端坐在帅案后,裴行俨手擎两柄大锤立于一旁,裴玉等一众裴氏亲卫则手执明晃晃的鬼头大刀分立两侧。帐外亦被数百个亲军团团围住,个个张弓搭箭,横刀出鞘。
众将领见中军帐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如临大敌,进帐后就感一股无形杀气扑面而来,气氛为之肃杀,一时均心生忐忑,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深夜擂鼓聚将,这等事情即便戎马多年的军中老将也是极少遇到。
扫视一番帐中诸将惴惴不安的面容后,裴仁基的脸上像是下了一层严霜,猛地一拍帅案,冷声道:“今上无道,亲奸佞远贤臣,导致民不聊生,生灵涂炭。裴某人上顺天意,下体民心,决意起兵反隋,适才已然诛杀肖怀静此獠。刻下裴某将归顺真命天子魏公李密,不知诸位将军意下如何?”说完他目光如刀,扫视众人。
裴仁基此言一出,无异惊雷乍响,此前未曾得到丝毫风声的帐中诸将不禁面如土色,个别胆小者甚至被吓得体若筛糠,瑟瑟发抖。要知谋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可看着大帐四周此际已然被裴氏亲卫团团包围,明晃晃的刀锋在熊熊烛火下闪耀着逼人的寒光,谁若敢跳出来出言反对,毫无疑问定会横尸当场,所以众人一时噤若寒蝉,作声不得。
裴仁基见状,心中更定。
有十几个裴仁基的心腹齐声道:“愿追随裴将军,谨遵号令,万死不辞!”心机玲玲乖巧者这时候已然回过心神,忙不迭地叫嚷愿弃暗投明,唯大帅马首是瞻。余下的在裴仁基可怕的目光扫视下,都一阵心惊肉跳,害怕即刻招致杀身之祸,也纷纷表示效忠。
秦琼此际额头上冷汗涔涔,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消失不见,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本以为裴仁基杀了肖怀静后最多拥兵自重,再则肖怀静此人实有取死之道,裴仁基痛下杀手也属自保之举。他万万没有料到裴仁基竟然会打算归降叛贼李密,而瓦岗军恰恰是杀死张大帅的罪魁元凶,这是秦琼万万不能接受的。
念及此处,秦琼近前一步,对裴仁基拱手道:“裴大帅,末将家中老母年迈,长年无法随伺左右实属不孝之至,末将每每念及此事均觉愧悔不安,此际特请大帅恩准末将返乡照看老母。”
裴仁基闻言双眉不禁一轩,漆黑的眸子闪动着深邃的幽光,就像昏黑的深夜里盘旋飞舞的两团鬼火。他森然道:“叔宝,你不愿做叛逆,莫非朝廷还能容你不成?再则现下木已成舟,你想独善其身也要看看其他兄弟可否应允才是。” 语气到最后愈发显得严厉起来。
帐中其余诸将均手按佩刀、目露凶光地看着秦琼。
裴仁基缓步走到秦琼近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和缓了一下语气言道:“叔宝,咱们已然没有回头之路,我不愿意加害于你,可你也不要逼迫于我。”
秦琼的身子不禁微微颤抖,他深深知道此际只要自己再提一个走字,就免不了被乱刃砍死的结局。违心的投靠李密绝非他所愿,可就此不清不白的死于非命他更不甘心,一时不禁心乱如麻。
一时间秦琼只觉天地虽大竟然无自己一席容身之地,他呆呆地伫立当场,心中是一阵愤怒不甘,一阵绝望酸楚。大帐中死一般沉寂,只闻秦琼一阵阵急促的喘息声。
裴仁基也不着急,静静地看着秦琼天人交战,嘴角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讥诮,犹如一个猎手看着一只落入自己陷阱、拼命而又徒劳挣扎的猎物。
半晌,秦琼惨然一笑,艰难言道:“末将愿供大帅驱驰。”这几个字说出口后他重重地吐了一口气,默然走至一侧。直到此时,裴仁基心中一块石头才算真正落了地。
当下裴仁基令人将肖怀静首级高悬辕门示众,安排心腹执密函先头火速报知李密,详细告知归顺事宜。
此时天已放亮,裴仁基尽起麾下部众,奔赴李密所在的洛口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