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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际四周忽然变得格外静寂,各人胯下马匹都变得惊恐不安,一个劲的刨蹄晃动,仿佛感受到可怖的存在。只见一头体躯过丈、硕大无比的斑斓猛虎从一棵老树后悄然转出。看到张昱等人它显是吃了一惊,一双黄澄澄的虎眼恶狠狠的扫视众人,紧接着嘴里发出一声咆哮,山鸣谷应,四周树上雪花被震得纷纷溅落。这等威势把众人胯下马匹吓得魂不附体,屎尿迸流,有几匹不顾主人约束强自撒腿奔逃。
白衣少年众下属也是吓得呆若木鸡,为首汉子嘶声大叫道:“快点射箭!”此际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只见老虎已经旋风般冲了上来,瞬间来到白衣少年眼前,离他仅有四五步开外,目光炯炯的注视着他。
白衣少年胯下马一声悲鸣,前蹄扬起猛一甩身,将他掀下马来。白衣少年惊吓过度,浑然不觉疼痛,脑中一片空白,目光呆滞的看着眼前巨兽。
旁边红袍少年一声尖叫,竟从马上跃下,从地上捡起一把丢落的长刀,挡在了白衣少年身前。斑斓猛虎显是被激怒了,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白森森尖牙,猛一纵身夹带着无限威势与风声扑了过来。
此时一道身形箭一般闪现,挡住了老虎去路,就听老虎发出的撼人心魄的咆哮与一个人低沉的嘶吼交织在一起,四周地上雪花飞溅,一人一虎战成一团。
此人正是张昱,适才看着白衣少年那惊恐苍白的脸庞,他骨子里那股侠义之气油然而生,浑然忘了眼前巨兽是何等可怕,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自己一定要保护眼前这位少年的安全,不能让其受到一点点伤害。此番出猎张昱只带了一张长弓和一把剔骨短刀,眼下只能凭手中短刀与老虎撕斗。
地上尽是厚厚积雪,几可及膝,张昱轻身腾挪躲闪功夫难以随心所欲的施展。激斗中只见巨虎横尾一扫,有如钢鞭袭来,一时张昱躲闪不及正中大腿胯骨处,一阵钻心疼痛使得他难以忍受,禁不住单腿跪倒在地。
张昱只觉得寒意袭遍全身,暗暗道:“难道今日就是我毕命之期?本想以此身报效朝廷,没料到壮志未酬,却死在了这个畜生口中,实在是可笑之极。”
想到此际他不觉悲愤难抑,仰天狂啸。说时迟那是快,猛虎腾空而起向张昱扑来,他已经没有向两旁躲闪腾挪的机会。张昱猛地一蹲身,头部避开虎口,使出全身潜力,身形自老虎腹下闪电般穿过,手中短刀拼命朝上刺出。就听得老虎一声狂吼,自空中翻滚到一旁,腹部插着一把短刀,直没至柄,热腾腾的虎血顺着刀柄喷涌而出,空气中顿时弥漫一股浓稠化不开的血腥气息。
张昱此时只觉得浑身无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瘫倒在雪地上动弹不得。这时候白衣少年众属下方自回过神来,对准老虎拼命射箭,这头老虎浑身插满了箭簇,抽搐了几下就不再动弹。一个胆大的上前用刀拨弄了几下,那虎还是没有动弹,看到老虎已经彻底死透,这时大伙方敢上前。
周通等人赶紧来到张昱近前,连声问他伤势如何。张昱摆了摆手,叫周通将他扶起。他从方才情形当中看出白衣少年一行乃是皇族中人,实在不宜与之牵扯过多,还是速速离开方为上策。好在己方战马只跑了一匹,张昱挣扎着爬上马背,让周通三人共乘两骑。
当下张昱等人拨转马头刚要离开,只听白衣少年道:“张将军伤势可否要紧?适才多亏将军仗义出手,在下杨景感激不尽,此番就此别过,下次定当亲自登门致谢。” 说完在众人簇拥下缓缓离去。
刚走几步,那个红袍少年拨马返回,来到张昱近前,样子极其认真道:“喂,大个子,这次看你还算仗义勇武,这擅闯皇家猎场的大罪就暂且不追究了,下次若再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可别怨我没有提醒。”说完恶狠狠的做了一个砍头手势。
张昱看着对方那吹弹得破的小脸,被寒风刺得通红,此际故作凶状反而煞是可爱,不觉莞尔一笑。
红袍少年看见张昱脸上表情,不觉没来由一阵心慌,怒道:“大个子,你一脸坏笑,打啥鬼主意?”
正在这时,数步外白衣少年扬声喊道:“杨平,还在那里作甚,还不赶紧随我回去。”红袍少年闻言又狠狠的瞪了张昱一眼,方策马离去。
张昱看白衣少年一行缓缓离去后,对周通喝道:“这次差点被你这厮害死,还不快走,要是再来一只大虫可就惨了。” 众人一听都不自禁打了个哆嗦,赶紧策马扬鞭,急匆匆返回军营。
张昱唤来军医,褪下裤子一看,整个左大腿红肿一片,部分地方还在渗血。好在军医看后说只是皮外伤,筋骨倒是没有问题,静养几天就不要紧了。
晚上,张昱躺在床上暗自思忖:此番惹下祸事不小,自己一贯做事谨慎,怎么这次如此糊涂,竟干出擅闯皇家猎场的蠢事。那个白衣杨景举手投足间皆有贵族气质,应该属于皇族中人,且身份不低,自己救了他的性命,不知能否将功抵过。
半晌,张昱方在惴惴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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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猎场惊魂

接下来的日子,张昱过得好不惬意。他武艺超群众下属都有目共睹,背后又有越王杨素为靠山,谁敢说个不字,加上性格豪爽,不拘小节,故很快就与军中一众健儿打成一片,就是帐下两名资深偏将刘辉、张英也都服膺。整日里大伙忙于演武角力,闲时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张昱也浑然忘了曾经的惶恐与不安。
一日,天上纷纷扬扬的下起鹅毛般大雪,很快大地被一片白茫茫覆盖。此时快至年关,张昱看下如此大雪,无法演练军卒,就独自在帐中看书,手下有一校尉名唤周通的兴冲冲来见张昱,此人性格憨直,为人仗义,所以张昱对其格外厚爱。
就听周通大声嚷嚷道:“张将军,下那么大雪,你怎麽还呆在帐中啊,此时正是打猎好时机,不出去练练筋骨怪可惜的。” 张昱一听也不觉心动,是啊,以前在老家自己每天都要到山里打猎,既可以练就一手好弓法,又可以猎得野兔山鸡之类作为爹爹下酒物,想起那段美好时光,张昱嘴角也不禁露出笑意。
他呼地站起,朗声道:“周通,你再带上两个弟兄,随我一道出去,看看今遭谁的运气好。”周通闻言喜出望外,忙不迭的自去安排。
一行人收拾停当,骑着马泼剌剌驰出军营。出了军营,张昱看着漫天大雪,问周通道:“我刚到京城不久,还不太熟,不知何处适合狩猎,周通你可知晓?”
周通诡异一笑,嘴里却不言语。张昱不耐道:“你小子看似憨厚,不料此番也敢在我面前使鬼,还不快快道来。”周通神神秘秘地凑过脸来道:“将军有所不知,这京城内只有一处可以猎得野物,就是京城东郊外的皇家猎场。”
张昱大吃一惊道:“你这混球敢是活腻了,皇家猎场,乃是皇室中人游逸射猎之地,肯定戒备森严,一草一木都不容侵犯,那种地方岂是我等能随便去的。”
周通哈哈一笑道:“将军您刚来有所不知,我们每年这时候都会到那地方打猎。此际大雪下得这么猛,皇帝陛下是绝不会选择这时候狩猎的,再说咱们右威卫诸将士本就是驻卫京师的,以前偷偷来打猎,猎场里那帮看家的兔崽子们只要丢下几头野味就喜得合不拢嘴,根本不会告发,还巴不得我们多去几趟呢。”
张昱将信将疑道:“真有此事?”周通拍着胸口道:“属下敢拿脑袋担保,不信你问问其他两位弟兄。” 其他两名军卒闻言也一齐点头称是。
张昱方自相信周通所言,叮嘱道:“不管怎样,还是不要过分声张,咱们猎得几味野物就赶紧离开。”
很快到了东郊外猎场,此际大雪一点也没有停的迹象,天地间仿佛银装素裹。这个猎场占地极广,满眼都是人工栽出的茂林,里面围禁豢养着皇家从天南海北寻来的各式走兽飞禽,只为了让皇族偶尔出宫活动一下筋骨。张昱看到四下无人,也自放下心来。
周通嘴里骂骂咧咧道:“奶奶的这帮看家的兔崽子那去了,看下雪了就都躲起来烤火取暖,当心被上峰砍了脑袋。”
张昱喝止他住嘴,命一人将几匹马嘴口用布罩住,然后几个人催马驰入猎场中,各人皆张弓搭箭,寻找猎物,好在大雪已经很厚,马匹行走在上面毫无声响,不觉到了猎场深处。
到底不愧是皇家猎场,各种猎物都有且很是丰厚,加上各人皆精于骑射,很快四个人马背后就挂满了猎来的野物,可谓收获颇丰,大伙心情都很舒畅。
张昱看天色业已不早,又担心被人发现节外生枝,就喝住还在策马追赶的周通等人,准备赶回军营。
忽然张昱听到一阵人声嘈杂,转角处即刻驰来一众人马,此时躲避已是不及,只得端坐马上静观其变。
只见为首马上坐着一位少年,看上去最多十四五岁,头戴束发金冠,腰束革带,生的是面如敷粉,眉如墨画,眼如点漆,唇红齿白,俊美无比,一袭白衣显得更是鹤立鸡群,透着一股高贵清华的凤仪。旁边也是一位弱冠少年,身着红袍,同样玉面朱唇,仪表不凡。两人身后约有十余骑骑士,个个都是手持长弓,腰悬长刀,明眼人一看,就知这伙人无一庸手。
这批人猛一见张昱等人也是大吃一惊,就听一声呼哨,十余骑士迅速围成一个圈,将两名少年护在当中,手中均张弓搭箭对准张昱等人。
其中一名汉子雄壮威武,目光锐利,好像是这帮骑士首领,大声喝道:“尔等何人,竟敢擅闯皇家猎场,速速报来,不然叫尔等死无葬身之地。”
张昱冲周通狠狠的瞪了一眼,心道此番被这厮害苦了。这一行人所骑皆为高头大马,弓箭一眼看去就是军中所有,再者那麽多人护卫这两名少年,看来肯定是皇室贵胄了,此遭不知如何才能脱身。
他脑中虽暗自琢磨,口中却道:“诸位不要误会,在下右威卫中郎将张昱,适才和几名下属打猎,因雪下得太大,一时迷路,不觉误闯入此地,实不知此地乃是皇家猎场,在下等人即刻离开,还请各位恕罪。”
对方一众闻言是右威卫军士,再看张昱身上着的果是军服,面上神色均为之一松。
只听红袍少年斥道:“你等杀才胆大妄为,私闯皇家御用猎场,还敢巧言令色撒下弥天大谎,此际惊扰了公------”
话没说完,一旁白衣少年挥手止住他,对张昱道:“你就是能与天宝将军宇文成都一较高低的那个张昱?” 说完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了张昱几眼。
张昱慌忙道:“在下愧不敢当,实不是宇文将军对手,都是宇文将军手下留情,张昱方保存一丝颜面。”
白衣少年呵呵笑道:“看来张将军也是谦逊之人啊,可是好男儿妄自菲薄也非可取。”张昱此时心急火燎,欲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刚要开口告罪,忽地浑身上下一阵恶寒,肌肉猛然绷紧,感觉每一根汗毛都已竖起,这是一种习武多年之人危险来临时的本能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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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昱喜好读书,故特意进入书斋看了看。书斋内诸物处处透着雅量高致,屋角数盆名贵兰草,墙壁上悬挂各色名人字画,其中一幅赫然是本朝大画师展子虔所作,光这一件就万金不易。雕镂精美的文案上笔墨纸砚俱全,紫檀书架上摆放着不少书籍,细细一看皆为孤本珍品,想是耗费心思、刻意收罗而来。当下他更是觉得杨素的这份馈赠太过厚重。
看完了宅院,张昱安排两个下人随杨洪到越王府中,将自己的行囊物品都拿到新宅。然后他拿了印信,前往右威卫大将军钱世雄处报到。

钱世雄乃是正三品武官,属军中宿将,素有威望,是张昱直接顶头上司。他身材很是魁梧,声若洪钟,双目顾盼间炯炯有神,举手投足间皆有那种久经沙场的大将风采,勇武之气十足。其出身寒微,背后也无世家门阀作为倚仗,大将军职位乃是凭一刀一枪拼杀博来的,因而甚是看重有真才实学之人。
当日校场比武时钱世雄也在现场观看,对张昱的超强武艺很是赞叹,加上张昱又是皇帝钦点的中郎将,将来必是不可小觑的人物,故而见面后他对张昱甚为客气。面对这位功勋累累的军中前辈,张昱也是丝毫不敢托大,执礼甚恭。
钱世雄见张昱如此更是欣赏,亲自带着他前去兵营。到了兵营,钱世雄召来右威卫军中诸将,为张昱一一引见了同僚和属下,当场将中郎将印信交给张昱。诸人亦纷纷向张昱道贺。钱世雄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勉慰张昱几句后方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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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恩威并施

张昱快马疾驰来到了越王府前,飞身下马后进入府内,迎头看到杨玄感双手环抱立于不远处,面色难看至极。刚要搭话只听杨玄感怒气冲冲道:“张将军,如此春风得意之际尚能想起来我杨府一趟,也算重情重义之人了。”言罢嘿嘿冷笑了几声。
张昱大感尴尬,心道果然不出所料,看来杨氏父子业已对自己起了疑心。想到此处他赶忙一拱手,语带诚恳道:“兄长何出此言,想王爷对我恩重如山,兄长亦视我有若手足,张昱若有他意,枉为人也。”
杨玄感听了脸色稍霁,勉强笑道:“愚兄也知贤弟不是负义无常之人,适才不过说笑罢了,父王正在书房等候,你快随愚兄前去。”
看着急匆匆进来拜倒于前的张昱,杨素脸上掠过一丝不为人察的冷笑,口中呵呵笑道;“贤侄快快请起,你父将你托付与老夫,本意就是为你谋个出身,不致埋没一身所学,此际你能得皇帝陛下赏识垂青,年纪轻轻就一飞冲天,官居四品,前途不可限量,老夫也是甚为欣慰。”
张昱朗声道:“小侄能有今日,全仗王爷厚爱提携,此恩小侄永生永世不敢忘怀。”杨素笑道:“你这孩子,老夫待你有若己出,何须言此生分之语。”言罢他吩咐家人摆设酒宴,父子二人再度举盏为张昱道贺,宾主尽欢而散。
看着张昱离开自去歇息之后,杨素从袖中拿出方才着人在宫中打探的密报仔细观详。看完他捋须沉思半晌,忽地嘿嘿冷笑道:“杨广啊杨广,老夫倒是小觑了你,看不出你竟能想出这么个离间之计,可惜老夫断断不会如你所愿。”

次日清晨,张昱刚洗漱停当,就见管家杨洪兴冲冲的来到自己住处,一番客套后将手中一样物事递交自己。
张昱一看乃是一张地契,疑惑不解道:“杨管家,此是何意?”
杨洪笑道:“张公子有所不知,此为京城西郊一个府宅地契。王爷说张公子现在已是朝廷命官,应该有自己府第,故特地安排小的买置供公子使用。”
张昱闻言一时瞠目结舌,心中并不欣喜,反而暗暗叫苦不迭。欠了杨素如此大的恩情不知如何还报,自己夹杂在杨广与杨素之间的争斗中左右为难,偏偏这两人都是可以轻易将自己化为齑粉的人物,想来更是令人头疼。可此时若出言谢绝则显得不识抬举了,他只能收下并连声道谢。
杨洪接着硬拉着张昱到这个新购置的宅院去看看。说是在京城西郊,其实地理位置极佳,周遭多为勋贵官宦人家的府第和产业,入眼处皆是富丽堂皇之色。整个宅院重堂邃宇,丹楹刻桷,斗角飞檐,占地约十数亩。在洛阳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如此规模的宅院不花费上万贯根本没资格拥有。
进去后就见偌大的院落前后好几进,有通廊连接各进。回廊曲折,青栏翠帷,花木繁盛,散布着假山、流泉、凉亭,景物虚实交替,布局合理,颇具匠心,看上去清幽静谧,极尽典雅,令人赏心悦目。
张昱不禁点头赞道:“这座宅院确实不错,既有南人的精巧,又有北地的大气,当初建这个院落的主人胸中还是有几分丘壑的。”
此时院落内的地面被打扫的纤尘不染,墙壁已然粉刷一新,四五个婢女模样的人正在忙碌,还有一个四旬左右男子带几个小厮模样的也在里外收拾。这些人虽然看上去都是奴仆侍婢,不过个个衣着得体,仪态大方,绝非一般人家的下人可比。
杨洪笑道:“王爷知道公子京城中并无亲友,一个人居住多有不便,特地从府中调拨一些下人供公子使唤。”说完他大声呼喝那个男子到近前,对张昱道:“此人乃是王爷为公子安排的管事,姓孙,为人甚是伶俐可靠,公子尽管放心,以后有事自可着他去办。”
这个孙管事果然十分玲珑乖巧,一看架势就知道主人来了,慌忙跪倒行礼,脸上带着巴结讨好的笑容,恭声道:“若有不如意的地方,老爷尽管开口吩咐,小的这就派人着手修整。”
张昱连忙道已经很满意了,让孙管事起身。他心中暗忖这些婢女小厮中定有杨素安排的眼线沙子,就是眼前这个孙管事也未必不是暗探,此时多有不便,只好留待日后暗中观察了,况且如果不留这些人在府中,以杨素心性定然生疑,想到此处,挥手让孙管事自去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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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4# 紫色女人


    谢谢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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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看了几节,不错,很有味,历史小说可是有市场的,遥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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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都放了这么多,不好意思,没注意,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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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小老头 于 2017-10-14 21:27 编辑

跪听接旨后,杨素父子和张昱皆暗自惴惴,既吃惊又茫然,搞不清杨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对于一介布衣来说,能够面见天子,可谓天大的恩典了,现如今,即便是正五品以上的官员,想目睹陛下天颜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想到这杨素脸上虽然带着温和笑容,但心中却是波澜起伏,暗暗警惕。
略一沉吟,杨素附耳对张昱低声道,“贤侄,既然陛下皇恩浩荡,破例召见,你即刻便随安大人前往。第一次觐见天颜,在陛下面前切记不可妄言,不要失仪逾矩,惹陛下不快。” 张昱连连点头应诺。
当下张昱忙前去净面洁身,梳发整冠。传旨的安庆之虽然略感不耐烦,但有杨素一旁陪同,极品香茗又端在手中,倒也不好说什么。
很快洗漱停当,张昱乘坐安庆之带来的马车,随其一道入宫。途中,安庆之将进宫见驾的种种礼节一一对张昱作了讲说,张昱连连表示感激。
一路行来,就见一列列御林军执戈而立,戒备森严。整个皇宫宫殿千重,层层叠叠,绵延不知边际。外观巍峨肃穆,内里却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极尽豪奢壮丽,处处体现皇家的尊贵威严。看得张昱眼花缭乱,暗暗惊叹不已,一时心神摇曳,沉迷于皇城的巨大与恢宏中去。
“陛下有旨,宣布衣张昱觐见!”小黄门尖细阴柔的声音在宫内回荡,一层层地传递出去。
张昱深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目不斜视,拾阶而上,踏着猩红的地毯走入金殿之中。
大殿无比空阔深邃,使人一进去就顿生己身渺小如虫蚁般感觉。殿顶悬有数以百计的夜明珠以取光照明,大者六七寸,小者也不下于三寸,浑圆无暇,晶莹夺目,一珠之价,值数千万,依次排列有如天上璀璨星河。地面乃是上好白玉砌成,光可鉴人。殿内矗立四根巨大的盘龙玉柱,每一条龙都栩栩如生,长须巨口,腾云而起,有如活物般慑人。两侧各放置一硕大古兽铜炉,异香缭绕,令人心醉。数名威风凛凛的御前侍卫手执金瓜、斧钺站立两旁。刻有山河之形的巨大屏风前有一座九级朱漆高台,皇帝身着龙袍,端坐在高台上的御座内,双目微闭,不知在想些什么,身后两个娇俏的宫女打着团扇侍立。
张昱慌忙拜倒叩首,高声道:“草民张昱奉旨见驾,吾皇万岁、万万岁!”他虽然胆识过人,可一介布衣突然面对当今九五之尊,心中还是难免忐忑,连手心也微微出汗,于是不敢抬头,保持伏地叩拜的姿势一动不动。
“平身。” 杨广低沉而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
张昱赶紧谢恩起身,恭恭敬敬地站在阶下。
杨广沉声道:“你近前一些,朕要好好看看。”
张昱连忙应诺,又近前几步,离杨广不过五六步之遥,目光看着身前地面,丝毫不敢窥视眼前的皇帝。眼前的这个人乃是大隋王朝至高无上的统治者,能主宰任何一个人的命运,只需轻描淡写的说一句就能取了自己的性命。
杨广此番仔细打量了一下张昱,见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气宇之间自有一股昂藏大器,威武中带着几分儒雅,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年方弱冠,便有如此气度,是个人才,越王果然好眼光啊!” 说完这话他忽然变得沉默起来,看着张昱的目光有些幽邃凌厉,面色也开始变幻不定。大殿内蓦地沉冷下来。
张昱一时摸不透皇帝此刻所思,心里顿时七上八下,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靴子,一动不敢动,感觉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不知道接下来自己面临的将是什么。
良久,杨广面色慢慢和缓起来,开口淡淡道:“陪朕一道用膳吧。”
按理来说,以张昱的身份是不可能得到陪皇帝一道用膳的资格,杨广心里初时也有些犹豫,可想到太子杨昭的一番话,他最终还是决定给张昱这份殊荣。
张昱闻言先是暗暗松了一口气,接着又震惊于皇帝第一次见到自己就如此恩宠有加。当下他不及细想,叩首道:“谢主隆恩!”

当下皇帝在西苑紫玉阁赐宴张昱,张昱也得以一见这传说中宛若仙境的地方。
西苑在洛阳城西,故而得名,从皇宫有御道直达,北至邙山,南至伊阙,周回约二百余里,西可回望长安,南可远眺江淮。皇帝杨广少时就对汉武帝修建的上林苑十分羡慕,大才子司马相如的《上林赋》更让他如痴如醉,难以忘怀,故立下宏愿,有朝一日登上皇帝宝座,一定要建造一座足以与上林苑媲美的宫苑。确定移都洛阳后,西苑就正式兴建,经过无数能工巧匠精心设计布置,西苑终于成了一座湖光山色齐备、景色绝佳的皇家宫苑。苑内挖有人工湖,水深数丈,内罗碧波,号称为海。湖中积土为山,高约百丈,按照传说分为蓬莱、方丈、瀛洲等仙山。三座仙山上皆建造台榭回廊、堂殿楼观,飞栋冲霄,连盈接汉,金陛瑶阶,翠绕珠围,沉香为梁,玳瑁贴门,布置奇巧,华丽壮观,俨然是九天帝阙。珍禽奇兽、奇材异石、嘉木异草更是充斥苑内。
宴间只有君臣二人,安庆之则恭顺地侍立一旁。宫内赐宴,自然是满席水陆珍馐,极尽奢华,不必细说。
宴席上,张昱偷偷近距离地观察皇帝的模样,眼前的皇帝长眉凤目,面白如玉,气度雍容,只是眼睛稍有些浮肿,一看便知是酒色过度之故。皇帝看来似是心情变得很好,和蔼可亲,谈笑风生,让张昱惶恐之意渐消。
酒至正酣时,杨广道:“卿世之虎将,国之栋梁,仅在越王府中屈就小小客卿,岂不令天下人道朕不识真豪杰,也埋没了卿一身所学。” 未等张昱应答,杨广旋又大声道:“张昱听封。”
张昱一时还未会量过来,随伺的安庆之赶紧轻轻扯一下他的衣袖道:“还不快跪下接旨。” 张昱方自醒悟,慌忙离席撩衣襟跪下。
杨广正色道:“张昱,朕封你为右威卫千骑中郎将,正四品下官职,你要不负朕之厚望,努力报效朝廷才是。”
张昱闻言几疑犹在梦中,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现实的荒诞之感,自幼深夜苦读兵书、闻鸡起舞苦习武艺的情景历历再现。自己此生所求的不就是艺卖帝王家、扬名天下晓吗?此际当今天子竟然亲自接见自己并赐以如斯厚恩,怎能不让自己感激涕零。想到这张昱不禁热泪夺眶而出,哽咽不能成语。
稍顷,张昱定了定心神,重重叩首道:“陛下洪恩,不以张昱驽钝赐以中郎将一职,张昱万死难以报一,唯有肝脑涂地、粉身碎骨而已。”
杨广看出张昱是发自肺腑的感恩戴德,心中甚是享受这种感觉。也许是觉得身体有点乏,当下他随意勉慰了几句就示意张昱可以退下了。于是张昱恭恭敬敬地请辞,杨广予以恩准。临了杨广还没忘记安排安庆之到越王府报喜。

出了紫玉阁,安庆之停住脚步,轻轻拍了拍身后张昱的肩膀,笑着道:“恭喜张将军,寒门子弟十八岁能做到四品中郎将,可谓旷世恩典、空前绝后了,张将军真的是年少有为啊!日后你我还要多多来往哦。”
张昱慌忙拱手道:“那是自然,若没有安大人的关照,怎会有这样的富贵落到我的头上,今后但有差遣,水里火里,张某人绝没有二话。”
安庆之摆摆手道:“张将军此言差矣,你有今日的富贵,乃是陛下的赏赐,日后你勤谨忠心,也就不负陛下恩德了。” 话虽这麽说,但神色看上去似是对张昱的这番表态很是满意。

杨素笑意吟吟地送走前来报喜的安庆之,转身快步走入书房。他轻轻的拍了拍手,屏风后鬼魅般闪出一瘦削劲装中年男子,此人细眼长眉,脸孔平庸无奇,眼神却锐利如刀,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阴森之气。
杨素对这个人言道:“你速去宫中打探,今日皇帝与张昱席间所谈内容为何,越详尽越好。”
中年男子点头称诺,对杨素躬身施了一礼,转瞬消失在屏风之后。
杨素端起桌上的一盏茶,欲饮又止,一时间脸罩寒霜,笑容荡然无存。他口中喃喃道:“张昱啊张昱,你要是让老夫失望,也就休要怪老夫我无情了!”

此际张昱正策马飞奔,赶回越王府中,想到自己日后难以估量的前程富贵,禁不住一阵兴奋。
初秋的风吹在身上已有些许凉意,忽然他眼前闪现杨素那高深莫测的眼神,想起杨素与皇帝杨广势成水火的关系,再看看身上崭新的中郎将披挂,顿时如坠冰窟,一颗心沉至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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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小老头 于 2017-10-14 21:27 编辑

第六章  福祸相依

比武结束后,杨玄感和张昱兴冲冲地赶回王府。
路上,杨玄感羡慕地对张昱道:“贤弟这回可是扬名天下了,宇文成都号称天下无敌,你竟能和他几乎战为平手,处于伯仲之间,乃是骇人听闻之事。可惜愚兄这次未能来得及上场,不然也可让天下英雄得以知晓我杨玄感。”
张昱心中暗笑杨玄感死要面子,明明是看到宇文成都上场后,心神皆为宇文成都威势所夺,不敢上前捋其虎须,却装作没来及上场,真是可笑之极。他心中虽暗自窃笑,嘴上却不说破,相反安慰一番杨玄感。
两人一路说笑中回到了王府,却见管家杨洪早已守候在府门口,见两人后连忙迎上来道:“少千岁你可回来了,王驾千岁在书房等候你和张公子多时了。”
两人不敢怠慢,匆匆来到书房,进屋后只见杨素面沉似水,目光阴冷,端坐在正中。张昱赶忙上前见礼,杨素微一摆手,示意两人坐下。然后杨素对张昱道:“贤侄今日校场扬威,一举成名,想是十分开怀了。”
张昱已经看出杨素十分恼怒,只是城府极深,强自压抑心中怒气罢了,自己这时清醒许多,也隐隐感到杨素因何恼怒了。
想通此节,张昱再次起身拜倒在杨素脚下,口中道:“王爷恕罪,小侄少虑无谋,若有责罚,小侄甘愿承受。”
杨玄感在旁甚感不解,满目茫然。杨素看在眼里,两相对比,高下立分,不禁心中暗自喟叹。
当下杨素对杨玄感道:“感儿,你这个蠢材,竟如斯糊涂,日后叫我如何放心得下。你可知今日你二人已经替我惹下大祸。杨广本就对我十分猜忌,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我处处韬光养晦,怕得就是引来灭门之祸。今日张贤侄在校场大出风头,杨广更会忌惮我私纳猛士的动机,恐怕对我父子下手之日不远矣!”
    杨玄感此时方如梦初醒,眼中顿时流露惊恐之意。
杨素观之更是从心底深处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暗道:“感儿如此懦弱无能,遇事张皇失措,如何能挑起家主的重担?我若一死,他必不能长久,看来杨氏一门日后要葬送在他的手中了。”
心中虽这样想,杨素口中却对张昱道:“贤侄你且起来,也不必过于惊慌害怕,想我杨素纵横天下,马革裹尸几十载,又岂是任人宰割之辈。此事就到此为止,老夫我自有主张。”
张昱和杨玄感退下,出门后二人均感灰头土脸,方才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

此时,刚回到宫中的杨广心事重重,脸上阴霾密布。他的眼前浮现越王杨素那笑里藏刀的面孔还有那对有如苍鹰般锐利毒辣的眸子,不禁暗暗打了个寒战,忽然觉得自己对这天下的掌控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牢固。
杨广旋又怒气勃发,面露狰狞,他狠狠地将御案上经常把玩的云形玉珩摔在阶下,顿时碎落一地。而陪在一旁的皇后萧氏、太子杨昭和景阳公主则面面相觑,不知皇上因何发怒。
萧后柳眉凤眼,面如芙蓉,皎若秋月,雍容高贵中透着柔美,长期的养尊处优、精心调养,使她看上去仍是那么年轻,此时端庄垂坐,凤冠衬托之下,也自有一股威仪。她乃后梁明帝萧岿的女儿,刚出生时,有相士给她推算八字,得出了一个结论:"母仪天下,命带桃花"。
当初文帝杨坚为表彰杨广在平陈之战中的显赫功绩,下诏天下名门世家,要求他们将家中尚未出阁的女儿的生辰八字呈报朝廷,以便为杨广挑选相配的王妃。选来选去,世家大族内唯有萧后八字与杨广八字合在一起大吉,于是杨坚方选定了她为杨广正室。萧后知书达理,贤淑温柔,词赋皆通,杨广自然一见钟情。自嫁给杨广,两人一路走来相互扶持,共担险恶,历经夺嫡的刀光剑影,无论风雨艰辛,萧后从无怨言,直至杨广获得皇帝宝座。故而杨广对萧后也很是敬重,圣宠一直不衰。
当下萧后柔声道:“陛下因何心情大坏?千万不要气坏龙体才是。”
杨广铁青着脸,胸口不断起伏,恨恨道:“皇后你有所不知,杨素老贼素有异志,野心滔天,反意彰显无遗。今日朕在校场看到他府中一名不见经传之人,竟能和宇文成都相较几近平手。老贼私蓄猛士异人,其心可诛啊!”
一旁的太子杨昭闻言道:“适才儿臣已然听说此事,这张昱之名确实未曾耳闻。”接着他又笑道:“父皇不必为此烦恼,前些日御宴上儿臣看到杨素,面呈阴暗,气色灰败,乃不久于人世的早亡之相,大限应在旦夕之间。其子杨玄感、杨积善均庸碌无为,杨素若死则不足为患。况且儿臣有一策可使那张昱与杨素反目。”
杨广虽荒淫无匹,夜夜笙歌,可子嗣却并不兴旺,只有三子两女。长子杨昭,次子杨暕,幼子杨杲,杨杲年幼,仅两岁。两个女儿长女南阳公主已经许配给许国公宇文述的三子宇文士及,次女景阳公主此际年方十四,尚未婚配。
在五个子女中,杨广非常器重杨昭,对其寄予厚望,并早早册封其为太子。杨昭相貌英俊,聪慧过人,好读书重儒学,谦恭仁义,才情并茂,甚合今上心意,可惜却因萧后生他时早产而致身子单薄,自幼体弱多病,每到冷热交替季节,就常常数日卧床不起。
此际杨广听杨昭言有对付杨素妙计,不禁精神一振,连忙问计将安出。
杨昭俊美但显得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微笑,不疾不徐道:“杨素此人刻薄寡恩,生性多疑。父皇明日可宣那张昱觐见,赐以恩泽雨露,对其厚待之,其定会死心报效。如此一来以杨素心性定会恼恨生疑,恐张昱已暗中投靠父皇,日久两人必然生隙。不待父皇动手,只需作壁上观,两人自成水火难容之势,届时何愁张昱不为父皇所用。”
杨广听罢豁然开朗,心怀大畅,展颜笑道:“杨素老贼一向目中无人,自视甚高,可惜两子皆不成器,朕有皇儿,可无忧矣!”
第二日巳时,杨广派内侍总管安庆之前往越王府,宣张昱即刻入宫觐见。
“千岁,外面有宫中安总管到了,请千岁更衣听旨!”管家杨洪一溜小跑过来禀告,说话的时候气喘吁吁。
杨素知道安庆之等闲不出宫,此遭见是他亲自前来宣旨也颇为惊讶,不知道出了何事。当下杨素不敢怠慢,忙令人开中门,摆香案,领着杨玄感等恭迎安庆之进府。
安庆之年约四旬,相貌俊逸,气度俨然,不知道底细的根本看不出来此人是一个宦官。早在杨广还是晋王时,安庆之就是他的心腹,忠心耿耿,言行谨慎,现今乃是宫中最受杨广宠信之人,地位极高,权势显赫。
见了安庆之,杨素忙拱手道:“安总管屈驾鄙舍,杨某迎接来迟,还望安总管恕罪则个。”
安庆之客气地还了一礼,对杨素低声道:“千岁,宣旨前让你府中客卿张昱速速前来。”杨素赶紧使人将张昱找来。
在香案后南面而立,安庆之的目光从杨素父子等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张昱身上。他清清嗓子,扬声道:“圣上口谕,宣布衣张昱即刻入宫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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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昱一见宇文成都的手中兵器,就知道此人定有惊人艺业在身。凤翅镏金镗这种兵器,重逾百斤,与方天画戟一样,非力大无穷之人难以施展,兼具多种兵器的长处,可破重甲,杀伤力极强,可谓百兵之王。
尽管张昱初到洛阳,可他对宇文成都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关于此人的勇武传说在民间亦广为流传。
宇文成都的父亲乃是皇帝驾前红人宇文化及,其祖父宇文述更是功勋卓著的开国功臣,得到大隋两代帝君的宠信。拥立今上杨广为帝,宇文述乃是主要参与者之一,有从龙之功,现任左卫大将军一职,封许国公。杨广更是将长女南阳公主许配给宇文述的次子宇文士及为妻。如今的宇文家可谓大隋朝的第一将门,地位稳若磐石,除了杨素外,文武百官莫敢与之相违忤。
只见宇文成都手执朱漆巨弓,策马飞奔,弓弦声响,箭似闪电,眨眼间十枝箭已经射光。校场上稍稍静了片刻,就听考官宣布十枝箭全部命中,且箭箭俱中红心。看到如此神乎其技的射术,众人皆叹不虚此行,顿时欢呼声再次响起。京城内的众多少年武士更是脸泛红光,声嘶力竭的叫嚷:“宇文成都,天下无敌。”
一些其他军镇的武将看了宇文成都的骑射功夫也是心折不已,暗自惭愧,一时间无人敢出列挑战,连杨玄感也是噤若寒蝉,方才盛气凌人的气焰荡然无存。校场上顿时冷清下来。

看着宇文成都那不可一世的样子,张昱心里没来由的一阵不服,猛地双腿一夹马腹,一旁的杨玄感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催马冲到了校场中央。
张昱深吸一口气,暗自对自己说:“大丈夫扬名天下,当在今日。” 顿时心神进入古井不波的境界,此时箭靶上的红心在他眼中都清晰可见,每一个都大如车轮。
打开马侧悬挂的箭囊,张昱取弓箭在手,左手引弓,右手控弦,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如同行云流水般射完十枝箭后,他看都没看箭靶,拨马回到了原地,耳边响起考官的声音:“十箭全中,俱中红心。”
见了这一幕,一时间校场内鸦雀无声,紧接着嗡嗡声四起,各人都在交头接耳,打探着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到底是谁,如此百步穿杨般的绝技,怎么看也不在宇文成都之下。
张昱忽地感受到有一道冷电般的目光打量了一下自己,他清楚的知道这定是宇文成都的目光,当下也不畏惧,回首扫视一番,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宛如刀剑相击一般,均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无畏生死的勇气与冷酷。
第二场马上刀枪比试开始,很快决出几名获胜者,分别是雍州刘宏基,济南崔破奴,幽州张公谨等人。可惜在宇文成都的光芒照耀下,他们很快变得暗淡无光,一一败下阵来,在宇文成都面前竟然无三合之敌。
看台上一位紫袍玉带的中年人,看着宇文成都扬威校场,眉眼间皆是欣慰之色,禁不住捋须微笑。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大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宇文化及,也就是宇文成都的父亲。宇文化及素来巧言令色,善于揣测皇帝的心意,故一直深得皇帝宠信,恩遇之隆,朝中诸臣无人能与其相比。
黄龙伞盖下,天子杨广侧身对宇文化及道:“宇文爱卿,你生了一个好儿子,端的勇猛盖世,真乃上天赐给朕的虎将啊!”
宇文化及眉开眼笑道:“陛下英明仁爱,臣下之幸也,臣父子肝脑涂地,难报陛下厚爱之恩。”

此时宇文成都在欢呼声中策马来到了张昱近前,将凤翅镏金镗横放在铁过梁上,微一拱手道:“敢问这位兄台可否有意与成都一较高低?也好让今日在场豪杰一饱眼福。”
张昱微微一愣,适才他仔细看了宇文成都的马上功夫,让他暗自心折,自忖未必是其敌手,正在思量间,未料到宇文成都竟然上门挑战。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自己也不愿就此罢手服输,想到此处张昱微微一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大将军新文礼挥手大声道:“擂鼓,给两位壮士助威。”话音一落,战鼓声立刻雷鸣般隆隆响起,扣人心弦。张昱和宇文成都各自打马跑开约五十余步,同时举起手中兵器,互相对视了一眼。
“看招!”宇文成都一声大喝,脚一踹蹬,纵马如风近前,手中镏金镗直奔张昱面门而来。张昱一拨马,闪过一旁,手中长槊游龙般的向宇文成都前心刺去,宇文成都用镏金镗向外一拨。兵刃相击,火花激射,两个人各自在马上晃了晃。
虽然张昱成功卸去了宇文成都镗上的大部分力道,可犹自感觉胳膊一阵酸麻,不觉倒吸一口凉气,始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暗忖盛名之下无虚士,此人号称无敌,果然武勇过人,世所罕见,今日自己可能难以讨好。
两个人再度催动战马,战在一起,校场上彩声雷动,响彻云霄。
转眼彼此间已是五六十个回合下来,宇文成都看上去似乎稍稍占了点上风,但他也是目露凝重,暗自钦佩眼前的对手。这个少年娴熟的槊法和骑术都让他心生凛然,大有棋逢对手之感。
自己自负膂力天下无双,近几年来,军中能挡自己一招半式的人寥寥无几,可眼前这个人和自己硬碰硬的来回几十回合,竟然毫不逊色,眼下还未露出丝毫破绽和败像。宇文成都不禁暗暗忖道:“这世上几时出了这等高手?”
想到此处,宇文成都加快攻势,轻视之心全然抛去。他使出了全身解数,决心全力击败眼前这个强劲对手,当下手中凤翅镏金镗使得风雨不透,道道森寒弧光飞舞盘旋,每一式均力度千钧,有排山倒海之威。
张昱在其如潮的攻势刺激下,并未胆怯,反而深埋在骨子里的凶性泛起,周身热血如沸,眼神变得更为凶暴残忍,充满了无尽煞气。他大吼一声,双臂肌肉虬结,挥槊杀上,槊身贯满骇人力道,划破空气,发出赫赫怪啸,如同一条黑龙在空中张牙舞爪,极具摇天撼地的威势。只听得铿锵兵刃相击声此起彼伏,两人厮杀成一团。
校场内观战之人,无不感到耳鸣心跳,全神贯注在这一场龙争虎斗之中,但觉这两人厮杀声势之猛烈,直是平生未见。
忽然就听 “当” 的一声金铁交鸣,巨响震人耳鼓,直似天崩地塌,岳撼山颓。两匹战马各自后撤了十几步方自稳住,四周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皆睁大眼睛,紧张地看着场中。只见张昱手中长槊已然断成两截,右手中只握有槊柄,胸口则多了一道血淋淋约好几寸长的伤口。
对面的宇文成都却是面不改色,在马上坐立如松,威风如旧,只是仔细一看可见其肩头鳞甲凹陷下巴掌大小部位,隐隐渗出血迹,骑在马匹上的双腿亦不住的微微颤抖。
此时雷鸣般的喝彩声方自响起,久久不绝。
张昱这一刻疲劳欲死,在马上强自拱手道:“将军神威,在下输得心服口服。”
宇文成都亦是面容严肃,拱手道:“兄台端的了得,承让了。成都自艺成以来,尚是第一次遇到兄台这样勇猛的对手,今日一战,也使成都不敢小视天下英雄。”

看台上的杨广甚为高兴,大声笑道:“好,好!我大隋又多了一位武艺超群的武将。”当下吩咐内侍宣二人上台觐见。
一旁的宇文化及见皇帝如此夸赞张昱,眼中嫉恨之色一闪而逝,口中却附和道:“臣为陛下贺,天下英才皆入陛下掌中,实乃社稷之幸也!”
张昱不敢怠慢,匆忙简单包裹了伤口,与宇文成都一起见驾,两人跪伏于看台下。
杨广扬声道:“两位世之虎将,国之栋梁,乃天佑大隋,朕心甚慰。”当下特赐宇文成都天宝将军封号。
赐罢宇文成都,杨广方自想起眼前跪着的张昱自己尚不知是何许人士,于是他和颜问道:“你是那位将军麾下,姓甚名谁?”
张昱闻听皇帝问询,心扑通扑通狂跳不已,叩首道:“回陛下,小人张昱,乃越王杨素府中客卿,今闻校场比武,身怀为国效劳之志,故前来参比。”
杨广一听,不觉眉头为之一皱。原来是杨素门下,哼!素有人言越王杨素心怀异志,培植党羽,图谋不轨,如今看来果不其然。杨素竟在府中暗蓄如此猛士,其心昭然若揭,此人不除,日久必成大患。
想到此处,杨广眼神冷冽,面上的笑容消失殆尽,内心如沸汤翻滚,一时难以平静。沉寂半晌他方冷冷道:“张昱勇武了得,赐黄金百两,绢缎百匹。”言罢即令摆驾回宫。
浩大繁复的仪仗再度缓慢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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