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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深夜密谋

王世充的惨败把李密的声望推至巅峰,此时大隋河阳都尉独孤武都、职方郎柳续等,连同所属各部,皆来投降李密。即便是同样扬名四海的其他义军首领,诸如窦建德、朱粲、孟海公等人都派了使者前来,声称天命在李密身上,劝李密进帝位,以应天下人心。瓦岗军内裴仁基、王伯当等将领意图得到从龙和拥立之功,也纷纷上表请正位号。
看着案几上堆的老高的书表,李密并没有流露出如何兴奋的样子,上次的大挫让他已经猛然警醒,不再飘飘然,而李渊占据长安的神来之笔更让他暗自心惊。他看着身侧李玄英那渴望热切的眼神,淡淡地一笑,轻声道:“东都未平,不可议此。”

就在李密惦记着李渊的时候,这位唐公正扶剑而立,在长安城大兴殿内傲然看着御座上战战兢兢的杨侑。此时的杨侑有如牵线木偶,在李渊的安排下即将登基为帝,是为隋恭帝。
身着龙袍的杨侑遍视殿内群臣,竟然没有一个是自己熟悉的人,不由得心中一阵凄惶。
随着辰时三刻一到,顿时钟鼓齐鸣,大殿中充满了龙涎香那令人陶醉的香气。
“吾皇万岁万万岁!” 在李渊的带领下,堂下一众文武拜伏于丹墀之下,发出一阵震耳呼喊,把御座上的杨侑吓得一哆嗦,目露惊恐之色。
李渊见状轻蔑地微微一笑,冲一侧的心腹裴寂使了一个眼色。裴寂心领神会,走出队列,手中赫然拿着一份黄缎诏书,接着他宣读了这份杨侑事先压根就不知道内容的天子诏书。
诏书进封李渊为唐王兼尚书令、大丞相,假黄钺、使持节,以武德殿为丞相府,所颁公文由教改称为令,每日在虔化门处理政事。任命裴寂为相府长史,刘文静为司马。今后军政事务无论大小,文武官员的任免无论贵贱,典章制度的执行惩处,全部归丞相府处理。
读完诏书,未等一头雾水的杨侑回过神来,李渊已是俯身跪倒,朗声道:“谢主隆恩。”说完在众文武的簇拥下扬长而去,可怜的杨侑同时也被几个面色冷厉的侍卫不由分说地带离大兴殿。
自此,杨侑这个皇帝已经成了名符其实的摆设,李渊挟天子以令诸侯,俨然就是一位不穿龙袍的皇帝。
第二日,按照李渊之意,杨侑废杨广“大业”年号,改为“义宁”,遥尊远在江都的杨广为太上皇。
同时,李渊下令立大公子李建成为唐世子,李世民为京兆尹、秦公,李元吉为齐公。
紧接着裴寂等人又假借杨侑之手,下了一道诏书,追封李渊祖父为景王,其父李昺为元王,其夫人窦氏为穆妃。


而此时割踞金城的义军首领薛举,自立为王,自称西秦霸王,年号秦兴,立长子薛仁杲为皇太子,次子薛仁越为晋王,大将宗罗睺为义兴公。
薛举乃是河东汾阴的当地豪强,体躯雄伟,骁勇善射,家财无数,曾任大隋金城府校尉一职,于大业十三年起兵反隋。
野心勃勃的薛举也同样对长安虎视眈眈,对李渊占据长安甚为不忿,他一心击败李渊,夺取长安,成为关中霸主。薛举遂令其子人称万人敌的薛仁杲为先锋,兴兵攻打李渊。薛仁杲先是在汧源打败割据的唐弼部,悉并其众,实力大增,号称三十万,接着气势汹汹地围攻扶风郡。
当下李渊以能征惯战的李世民为大将军,率军前往迎战,李世民听从李靖之策,在扶风大破薛仁杲部,斩首数千级,将其逐至陇坻而还。
同年十二月,平凉郡留守张隆、河池郡太守萧瑀、扶风郡太守窦琎等人相续归顺李渊。李渊旋即任命萧瑀为礼部尚书、宋国公,窦琎为工部尚书、燕国公。
就在这个十二月内,李世民与刘文静率部大败隋将屈突通部下桑显和,桑显和兵溃后害怕屈突通降罪,索性擒了同在军中的屈突通之子屈突寿,率军投降李世民。
屈突通内外交困,分外煎熬,更担心独子被加害,无奈之下,他下马跪地,向东南江都方向叩拜,涕泪皆下道:“臣力屈至此,非敢负国,天地所知,神明共鉴。”当下他率部归降李氏父子。
李渊昔日与屈突通同殿称臣,深知其能力过人,乃不可多得之良将,见其愿降,大喜过望。他任命屈突通为兵部尚书,封蒋国公。
屈突通乃大隋悍将,一直率军与李渊大军对抗,直到兵败势穷、走投无路才不得不归降。李渊不但不降罪于他,反而对其加官进爵,以礼相待,给予充分信任,这个举动大大地稳定了归顺官员之心。
至此,李渊父子兵多将广,声势浩大至极。

早春三月,本是万物复苏、花香漫野、桃红梨白、草长莺飞的大好时节,可皇帝杨广的心情却无比沉重,他已经彻底地陷入了绝望之中,丝毫感受不到春天来临的愉悦与欣喜。
此时的大隋境内,山河裂变,乾坤倒转,烽烟四起,盗贼如蚁,帝室危如累卵,各地告急文书如同雪片般落到江都。
本指望王世充是擎天巨柱,能够击杀叛贼李密,挽救大隋江山,可据洛阳杨侗遣使元善达前来密报,此獠非但未能击败李密,反而一度损兵折将,最近更是隐隐有不臣之心。长安此际又被该死的李渊占据,看来朕当初没有杀绝李姓之人真的是酿成滔天大祸啊!如今中原已乱,道路隔绝,北还是不可能了。
每每想到此处,杨广就无比抓狂,苦闷至极,只能天天以酒浇愁,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更加变本加厉地享乐。他认为江都已非安全之地,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准备退居丹阳,以防乱贼兵锋越过长江。

求归不得去,真成遭个春,
鸟声争劝酒,梅花笑杀人。
江都行宫内,杨广醉醺醺地赋诗一首,引来一旁的虞世基、裴蕴等人一片叫好声,称颂皇帝文采空前绝后。宇文化及更是流露出一副无比陶醉之色。台下其他武将诸如来护儿、沈光等人却是或脸色铁青,或忧心忡忡。
杨广的脸上不经意地抽搐一下,突然他一阵失态大笑,拍了拍面前龙案,指着裴蕴等人道:“朕的诗果真有那么好?朕果真如此英明神武?那么朕问你等,为何这天下有如斯多的叛贼?这好诗能否让朕的天下得到太平?”
众文武闻听皇帝这一连番质问,立即变得噤若寒蝉,不敢再置一语。一时间大殿内死一般的沉寂,只隐隐听到杨广因为激动而发出的激烈喘息声。
来护儿实在忍无可忍,闪出列中叩首道:“陛下,如今屈突通兵败归降李渊,王世充在洛阳也是损兵折将,叛贼杜伏威已经一统江淮,随时都可攻打江都,还望陛下早做定夺。”
杨广斜睨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白发苍苍、向来忠心不二的老臣,本想讥讽几句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住。
内史侍郎虞世基早就揣测到杨广意图,忙出列举笏奏道:“陛下,如今中原动荡,关中落入李渊之手,江都四面环敌,实非久留之地,不若即刻退守丹阳郡,另建新都,移居江左,届时凭靠长江天险,固守江东,可保无忧。”
虞世基乃是江南会稽人氏,出身名门望族,原先是南陈尚书左丞,写得一手漂亮的隶书,号称冠绝江南,极得南陈皇帝陈叔宝宠信。他的弟弟虞世南也是当世书法大家,兄弟两人号称“二虞”,声名卓著。南陈灭亡后,虞世基又摇身一变,成为大隋一名官员,他的文采与书法得到了同样文采出众的杨广的信任,入阁参与军机要务,成为皇帝身边为数不多的近臣。
宇文化及不甘被虞世基抢了风头,亦道:“江东之民日夜盼望圣驾,陛下若南下丹阳,亲临安抚,此乃大禹之事功也。”
杨广闻言微微颔首。
此际殿前右侯卫大将军沈光出列,大声道:“陛下,万万不可,江东低洼潮湿,土地险狭,道路不便,岂是建都之所在?届时内要供奉皇室,外给三军,民不堪命,日久定生动乱。”
虞世基闻言脸色一沉,恼怒地瞪了一眼沈光。这个沈光一介粗鲁武夫,真的不识时务,仗着昔日三征高句丽时立下的军功,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现在当着皇帝的面就敢驳斥自己,这还得了?看来找个机会得把他赶出朝廷,虞世基心中暗暗盘算。
沈光也自夷然不惧,他踏前一步,身形更显伟岸,对虞世基怒目相向,愤然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虞大人等身为重臣,当此危难之际,理应竭尽所能,保全社稷,不料此番竟出此误国误君言论,如此陷陛下于危地,岂是人臣之所为?”他恨透了这帮弄权误国的奸佞,故言辞上已是毫不客气。
朝堂上顿时哗然,虞世基身居高位多年,备受圣宠,绝没想到会有人敢在皇帝面前指名训斥于他,心中又是羞愧又是恼恨,一时气得脸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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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也是面色微变,显得甚为不悦。
很快虞世基回过神来,竖眉大喝道:“沈光,你一介武夫,竟敢大放厥词,藐视陛下,诽谤朝政,江东肥腴之地,物富粮丰,难道供养不了公卿三军?”
说完他又“噗通”一声跪倒在杨广面前,重重磕头,泣声道:“陛下明鉴,臣一心为大隋着想,忠心耿耿,可昭日月。沈光血口喷人,放肆咆哮,所言荒谬至极,其心可诛!”
老将来护儿插言道:“军中骁果多为关中人士,久居江都,无不思念家乡,若知道陛下意欲定都丹阳,回乡无望,万一人心思变,后果不堪设想,事关社稷根本,还请陛下三思。”
御史大夫裴蕴也是一个厉害角色,揣度圣意,十拿九稳。他看了看皇帝的脸色,轻咳一声道:“臣以为虞大人所言极是,丹阳乃数朝古都,坐拥长江屏障,迁都至丹阳,守住江南,徐徐图之,可拯救朝廷于危难之际。”
杨广深以为然,点了点头,言道:“裴卿真知灼见,不愧朕之股肱。”说罢他不再理会沈光、来护儿二人,即下旨建丹阳宫,不日迁都。
沈光和来护儿无奈地互相看了看,接着暗自长叹一声,黯然走出殿中。
出了大殿,来护儿悲声道:“朝中群小掌权,实乃国之不幸,陛下为奸臣所惑,已难为忠言所动。苍天,莫非你真得要亡我大隋不成?”
沈光闻言,心中陡地一阵刺痛,眼中已是热泪滚滚,模糊一片。

深夜的江都城,伸手不见五指,四下里一片静寂。此时大隋精锐的骁果营内,一个大帐中却是灯火未曾熄灭,远远望去,似乎不止一个人的身影在帐内摇晃,门口赫然站着四个彪悍士卒守卫,手中擎着明晃晃的鬼头大刀。
帐内此刻聚集了十几个隋军将领,有虎贲郎将司马德戡、内史舍人元敏、骁果将军元礼、鹰扬郎将孟秉、城门郎唐奉义、直阁裴虔通、医政张恺、勋侍杨士览等人。他们皆是关中人氏,家族亲友也俱在关中,只身南来,离开家乡已久,如今局势混乱,消息不畅,纷纷担心挂念家人,可谓思乡心切。此番见皇帝下令迁都丹阳,摆明了放弃关中,已无西归之意,他们不禁感到无比绝望。
司马德戡乃是扶风雍人,深得杨广重用,统领左、右备身府骁果卫士驻守江都东城,警卫江都宫,此次众人密议就是在他的召集下进行的。
就听司马德戡沉声道:“前日,郎将魏贤率数百骁果暗中潜逃,不料被皇上知晓,派人将他等擒获绞杀。如今骁果军中关中儿郎占据大多数,闻讯皆军心思变,不少人打算效仿逃亡,若不早些安抚,定生兵变!”
裴虔通亦叹了口气,接过话题道:“现下军中士卒皆心怀异志,预谋逃亡,若将此事上奏皇帝,他们定遭迁怒斩杀,实在于心不忍。可隐瞒不报,事发后咱们必受牵连,难逃灭族之厄。咱们一众兄弟家属老小皆在关中,若不早下定夺,有生之年,必无相见之日,就是咱们恐也免不了横死他乡之灾!”
听了裴虔通的这一席话,大帐内顿时弥漫着一股悲愤的气氛,众人皆面露惊恐愤怒之色,最后目光都落到了司马德戡身上,显然都在等着他拿主意。
司马德戡思忖良久,狠狠一拍案几,一字一顿道:“既如此,不若干脆一起逃走。”众人互相看了看,齐地点了点头。
谁都不知道此时大帐后一个黑影鬼魅般一闪,隐入黑暗之中就自不见踪迹。

宇文化及的府中此际也是灯火通明。内堂里,宇文化及端坐在椅上,下首是他的弟弟宇文智及和宇文士及,他最看重的儿子宇文成都则侍立一旁。
宇文智及低声道:“兄长,适才据安插在骁果营内的秘谍来报,司马德戡等关中将领正在密谋逃亡一事,小弟闻讯,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所以夤夜禀告兄长,望早做定夺,免生变故。”
宇文化及闻言神色甚为凝重,轻捋颔下长须。半响,他站起身形,眼中射出凌厉之光,嘿嘿冷笑了几声,语音低沉地言道:“如今杨广重用南人,那裴蕴、虞世基何德何能,竟然位列我之上,想想就着实令人气恼。现杨广失去天下人心,群雄并起,皇权式微,骁果又将内乱,岂不正是上苍佑我,给予我宇文氏东山再起、取而代之的好时机!”
宇文智及和宇文士及闻言均自颔首,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唯独宇文成都面色惨白,魁伟的身躯虽然伫立不动,可一双手却不由自主地颤抖不已。
这一细微处被宇文化及看在眼里,他不满地看了爱子一眼,冷冷道:“你可是因皇帝对你素来厚爱,碍于情面下不了手不成?简直是妇人之仁,与我宇文氏恢复祖宗基业这等大事来比,杨广的小恩小惠算得了什么?当年若非杨坚篡位,这天下仍是咱宇文氏的,如今咱们恢复旧日江山,也是顺理成章。”
宇文成都闻言默然不语,要知他向来以忠臣良将自居,皇帝对其也大为恩宠,封其为无敌天宝大将军,他一直对皇帝感恩戴德。今遭突闻父亲要背叛朝廷,行篡逆之事,怎不让他无比震惊,宇文成都一时真是心乱如麻。
这时宇文化及又对宇文智及言道:“二弟,你速速与司马德戡等人取得联系,就说我宇文化及邀请他等,明夜此时到城南处水月山庄一会。” 宇文智及颔首,对兄长施了一礼,和宇文士及双双离去。
看着两人走远,宇文化及转身对犹自失神的宇文成都言道:“皇恩再浩荡,也比不上家族的兴盛,你是宇文家族的一员,这一点你要切记。” 语气到最后愈见严厉,宇文成都木然地点了点头。

“你说什么?”司马德戡骇极而呼,看着眼前高深莫测的宇文智及,他感到脖颈后一股冷汗瞬间冒出,身上的汗毛都竖立起来,手不自禁地按住佩刀刀柄。眼前这个人虽然看着甚是和善可亲,可司马德戡却深深知道藏在那张温文尔雅的面孔下,是一颗虎狼般的心。
宇文智及好整以暇地饮了一口案几上的茶水,呵呵笑道:“将军不必惊慌,你等骁果将领密谋之事,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早就在我家兄长掌控之中。”
司马德戡面如土色,如见厉鬼,脑中一片混乱。他半晌方哑声道:“你意欲何为?”
宇文智及缓缓站起,冷冷道:“想我宇文氏也是关陇领军人物,对各位有家难归的苦楚感同身受,岂能坐视不理。为此今晚家兄在城南水月山庄特地宴请将军等人,共商大计,届时还请将军一定要亲自到场才是。”说完一拱手径自告辞而去。
司马德戡如同困兽一般在厅堂内走来走去,从方才一席对话当中,他已经清楚的知道昨夜所谋之事已然泄露,此时不是追究是谁泄露的时候了,而是宇文化及到底想要干什么?
过了一会,司马德戡的眼光逐渐明亮起来,到最后他不禁笑了,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你也按捺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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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大乱将始

江都城南数里处,赫然可见一处浩大庄园,高高矮矮的房屋加起来恐不下于上百幢,门口一条宽阔笔直的道路,可供四马并驾驱驰,庄园四周环绕一道细长河流,河边栽满了柳树。但见庄园正首门楼上横挂一巨大木匾,上书“水月山庄”四个大字,笔力遒劲,直欲破匾飞去。
此时的水月山庄四周一片黑暗,正是深夜时分,可庄内却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暗中潜伏的弓弩手密布庄内每个制高点,锐利的目光有如鹰隼般四下搜索。转角回廊处皆站着数名执刀彪形大汉,刀刃在灯光映照下闪着寒芒,防卫的滴水不漏,一时间肃杀之气弥漫。
司马德戡、裴虔通等关陇骁果将领在宇文智及的引领下,穿过一条迂回的长廊,长廊的尽头却是一个黑沉沉的铁门别无他物。
司马德戡甚为费解,不禁与裴虔通面面相觑。裴虔通低声道:“司马大哥,你说宇文公半夜召见我等,到底有何要事相商啊?”
司马德戡闻言不禁一阵心虚,要知他并没有告知裴虔通等人事情已经败露,他要搏一把,搏宇文化及不会杀掉他们,相反还会有所依仗,如果早早告诉裴虔通等人只会横生枝节。
未等司马德戡出言回答,宇文智及回首冲他诡异一笑,上前用力一推铁门,门悄无声息的开了。里面赫然是书房的装修,可是这书房太过庞大了,比普通官宦人家的书房大了足足有四五倍,里面空荡荡的放着几排书架,墙上也没有什么字画,当中放着一个硕大的檀木胡榻,两旁分别放着十数张简单坐榻。
但见正中胡榻上端坐着一名老者,长髯及腹,相貌甚是清癯,只是一个颀长的鹰钩鼻破坏了整个面相,给人一种冷酷无情的印象。此人司马德戡等人当然认识,便是当朝权臣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的身后站立一魁伟大汉,身穿鱼鳞甲,肋下佩刀,站在那里有若擎天玉柱,威风凛凛不可一世。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他身上无可匹敌的霸气,此人正是大隋军中第一条好汉宇文成都。
等众人进入屋中,铁门又悄无声息的被关上。司马德戡此时一阵后悔,若是宇文化及包藏祸害之心,此番己方可是插翅难逃,就是眼前的宇文成都也非自己这些人所能对付,可后悔已是无用,他硬着头皮带着众将领上前见礼。
宇文化及面带微笑,甚是客气地安排众人落座。然后他端起面前案几上一盏兀自冒着热气的茶,轻饮一口便自放下,语气严厉地对众人道:“各位将军,可知你等皆要大祸临头了!”说完闭目不语。
司马德戡眼见其他将领面露惊恐之色,心中却是暗暗冷笑一声,心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他故作不解,讶然道:“请恕在下愚驽,实是不解宇文公此言何意?”
宇文化及冷笑一声,言道:“你等密谋大逆之事,此际竟敢在老夫面前言辞凿凿,岂不可笑至极?” 话音刚落,裴虔通等不知底细的将领已是猛然站起,想要拔出腰间佩刀,这才想起佩刀进庄前皆已被收缴,不禁个个面如死灰。
司马德戡心中早有定数,他喝斥道:“在宇文公面前,尔等安敢如此造次,还不快快坐下。”说完他站起身形,缓缓对宇文化及施了一礼,语气诚恳道:“还请宇文公指点一条明路,救我等关陇兄弟于水火之中。”
宇文化及满意地看了司马德戡一眼,心中却是暗自警惕,此人见机行事,应对得体,看上去城府极深,倒是不可小觑,日后事成后还得寻机除掉为好。他肃然言道:“老夫也是关陇旧人,与诸位将军感同身受,今上无道,弃我关陇子弟于不顾,竟欲移都丹阳,实在是昏庸至极。” 说完宇文化及目光注视着屋内众人的反应,口中却是不再言语,端着茶盏径自饮茶。
屋中众人皆是久经杀阵、深谙官场之道的人,知道宇文化及在卖关子,等着大伙表态,可谁都不愿第一个出头,一时屋中死一般沉寂。
半响,忽闻一人冷笑一声,打破了室内沉默,听在众人耳中有若惊雷,端目看去,原来是虎牙郎将赵行枢。
宇文化及目光有若利剑般罩住赵行枢,森然道:“不知赵将军有何惊人之语,还请教我。”
赵行枢也不示弱,面露不服之色道:“既然皇帝不顾我等兄弟死活,赵某人也不愿再为其卖命,届时我自率部西归,结党逃亡,想那昏君能奈我何?”
宇文化及闻言不禁仰天大笑,半响不止。
赵行枢乃骁果宿将,脾气甚为暴躁,见宇文化及如此,不禁怒道:“宇文公因何发笑?”
宇文化及止住笑声,沉声道:“我笑你自寻死路,犹自不知。”
一旁的裴虔通担心赵行枢出言激怒宇文化及,忙插言道:“还请宇文公明示。”
宇文化及缓缓道:“主上虽然无道,但其威令尚存,你等若是逃亡,皇帝闻讯只需一纸诏书下令追杀,自有人取你等性命,你等届时岂不落得和窦贤一样的下场,此举实乃取死之道也。”
赵行枢、裴虔通等人闻言面色铁青,却又知道宇文化及所言甚是。
宇文化及将众人神色看在眼里,知道该是抛出底牌的时候了,他站起身形,身材显得尤为高大。只见他轻捋颔下飘洒黑亮的长须,面容凝重道:“如今大隋气数已尽,倾覆在即,天下离心,烽烟四起,此乃天意也,诸位将军久经沙场,立功无数,岂能坐以待毙,诸位既有反意,老夫不才,愿领诸位起大事,戮力共定海内,成就一番帝王之业,届时封土裂王,共享荣华富贵。” 这一番话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如同金鼓般在室内响起,一时闻者失色。
宇文化及说完,带有深意地看了司马德戡一眼,他眼光何等老道,自然早就看出司马德戡乃是众将领为首之人。
司马德戡深吸一口气,知道此时再不表露心意,恐怕一行人皆会横死在这个山庄了,况且己方本有反意。想到这他近前单膝跪地,俯首对宇文化及言道:“末将愿供主公驱驰,成就一番不世伟业。”
其余众人见司马德戡如此表态,也均俯身表示效忠,即便是桀骜如赵行枢者,此际也明白除此一途,别无良策。
宇文化及见状,显得甚为高兴,他面带春风,上前一一将众将扶起重新落座。
接着宇文化及对司马德戡道:“如今骁果中能为我所用的军卒可有多少?”
司马德戡忙起身,一拱手道:“启禀主公,日前我等可掌控的骁果军士已达万余人,皆精兵骁卫,可堪大用。其余尚有数万关陇籍军士态度游离不定,未在掌控之中。”
宇文化及闻言甚为满意,他没有料到骁果军中竟有那么多关陇籍军士想要西归逃亡,这是一股庞大的力量且皆为大隋精锐,若能予以掌控,此番大事已有一大半胜算。这时他深深庆幸自己能及时地将司马德戡等人掌控在手中。
想到这里宇文化及眉峰一跳,言道:“剩余的骁果军士不难掌握,你等回去之后,就在军中散布皇帝已知关陇骁果欲叛,极为震怒,已然勾兑数百瓮毒酒,准备鸩杀军中北人,独与南人留此,如此流言一出,何愁骁果中关陇军士不惊恐万端,届时自会归附你等。”
司马德戡闻言不禁背脊发冷,倒吸一口凉气,若如此行事,关陇骁果定生叛意,再无对皇帝效忠之人,此计端的毒辣至极啊!他目光复杂地偷偷扫视了一眼宇文化及,心中暗自惴惴,与此等凶厉狠毒之人为伍,日后结局实难预料,还是暗中小心防范为妙,免得落个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下场。
当下商议停当后,司马德戡等人心情复杂的离开水月山庄,乘着黑沉沉的夜色悄然潜回军中。
随着司马德戡等将领与宇文化及山庄夜会之后,一股流言开始在骁果军中蔓延,恐慌、绝望、怨恨的情绪也随着这股流言的扩散而酝酿、积蓄和涌动着。来自关陇的骁果军士们整天惊恐不安,几欲崩溃,叛乱的火种已隐隐有燎原之势。
此时正值烟花三月,每年的这个时候正是皇帝心怀愉悦之际,可以欣赏江南美景,阅尽江南佳丽。可今年,皇帝陛下的心情却是沉重至极,望着窗外因为连日阴雨而弥漫的水雾之气,他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烦躁,对江都愈发厌恶,再无留恋之意,他打定主意,等天一放晴就移都丹阳,任谁都不可以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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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深夜,在司马德戡的大帐中,骁果军中的关陇籍将领尽在其间,四周戒备森严。
司马德戡面露悲色,站在帐中对众将领言道:“诸位兄弟,皇帝重用南人,视我北人如草芥,又要迁都丹阳,放弃北方,想我等兄弟皆为北人,如今有家难归,眼看又要被皇帝使人鸩杀,落个惨死他乡的下场,我司马德戡绝不甘就此俯首就戮,今我奉宇文公之令,要兵谏皇帝,回归关中,诸位兄弟可愿追随?”
裴虔通、赵行枢等将领忙跳将出来,大声吼道:“愿奉将军号令。”其余骁果将领也都有反意,当下齐声附和。
司马德戡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唤来骁果将军元礼,附耳言道:“你速去宇文公府上,就言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元礼应声匆匆离去。司马德戡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禁双手紧握成拳头,掌心中俱是汗渍。
宇文化及看着面前拘谨的元礼,禁不住一阵心花怒放,多少年一直期盼着宇文家族能够再度崛起,今天这一刻终于来临。这个司马德戡也确属可造之才,短短三日就已经将骁果军牢牢掌控,真的算个人物,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想到这他沉声对元礼说:“你回去告诉司马将军,就在明夜三更时分动手,届时点火为号,里应外合,一举擒获杨广,切忌不得走漏半点风声。”
元礼俯身施了一礼,转身出了宇文府,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三月乙卯,当夜风雨交加,在江都城东骁果营内,一条黑影有如鬼魅般闪现,很快出现在司马德戡的营帐中。只见一黑衣人俯身禀告司马德戡道:“将军,御厩里的马匹适才已被裴虔通将军盗走,已有五百骁果甲士潜伏于宫门之外,现在裴将军已带心腹卫士于禁宫值守。专门主管皇帝所居殿室、掌管关闭宫门的唐奉义将军已然按照您的吩咐,宫殿诸门皆不上锁。眼下准备停当,就等将军号令。”
司马德戡微微颔首,心中暗叹道:“陛下,是你不仁在先,休要怪我等不忠了。” 他肃然道:“传我号令,举火起事!”

就在大雨渐渐转弱之际,江都城东的夜空中,忽然泛起一片红光,紧接着,红光愈来愈大,被风一吹,迅速增亮起来。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那是一片火光,此时已然烈焰腾空,连阴沉沉的天空也被染成妖异的暗红。在整个江都城都在陷入沉睡的时刻,没有人在意这正在发生的一切。
城内宇文府中,宇文化及站在高处,看着远处的东方一片通红,浑身因为兴奋而不禁微微颤抖。他转身对身后的宇文智及和宇文士及言道:“成败就在今夜,你二人速速领我家族亲兵与司马德戡里应外合,攻占皇宫。”
看着两个弟弟匆匆离开,宇文化及又对一旁的宇文成都言道:“殿前右后卫大将军沈光在皇宫西苑值守,此人神勇无比,昔日征战辽东立功无数,人称“肉飞仙”,若闻兵变定率军前来救驾,眼下唯有你才能格杀此人。为父知晓你对其甚为敬重,可成大事者切不可心存仁厚,要知我宇文氏满门命运皆操控在你手中,今夜一旦举事失败,我宇文氏将万劫不复,所以你万万不可有妇人之仁,务必痛下杀手才是!”
宇文成都脸色凝重,他缓缓地点了点头,手中擎着凤翅鎏金镗,飞身上马,带着一列亲卫出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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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喋血行宫(一)

江都城境内江阳县,乃是一个小县城,此时城中居民皆在深睡之中。而江阳县城东首的青云庵门口,深夜之间却疾驰来两匹骏马,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马上骑者飞身下马后,胡乱将缰绳系于庵前一棵柳树上,迅速来至庵门前,抓起门环“砰砰砰”地拍打起来。
不一会庵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瘦小干枯的老尼手持烛台,探首看了看,冷冷道:“深更半夜,两位施主敲门有何贵干?”
两名骑者中为首之人一拱手道:“师太请勿怪罪,老夫乃江阳县令张惠绍,有要事求见景阳公主,事关重大,还请师太速速通禀。” 说完神态显得甚为焦燥不安。
那老尼闻言上下打量了几眼张惠绍,冷哼了一声道:“稍等片刻。”说完转身把庵门关上。
不一会就见庵中亮起灯火,紧接着那老尼打开庵门低声道:“公主宣张县令觐见。”说完头前领着张惠绍进入庵中,带着他一路来至庵中深处一偏房前。只见这偏房门前一字排开站了十来个尼姑,个个手执明晃晃长剑,体格硕壮有力,看上去皆为精通武艺之人。
为首一中年尼姑宝相庄严,气度不凡,眼中寒光有若利剑,令人不敢逼视,正是青云庵主持虚云师太。虚云修习玄功有成,驻颜有术,看来不过四十余岁,其实已经年近花甲。只闻她冷冷道:“张县令,前些日子被你无意中知晓公主在此处静修佛法,贫尼曾再三告诫于你不得擅自打扰,此遭你夤夜来访,意欲何为?”语气十分严厉,脸色也变得煞是难看。
这时就听屋中有人脆声道:“虚云师太,公主有请张县令。”虚云师太闻言方冷哼一声,让开了去路。
张惠绍满头大汗,急匆匆进入偏房中,就见正中胡榻上端坐着一位女子,一身月白宫装,云鬓高耸,娥眉淡扫,眸如寒星,美艳不可方物。一旁侍立的女子一袭青衣,也是秀丽娇美。此二人正是大隋景阳公主和其侍女杨颦。
张惠绍慌忙拜倒,口中连称:“启禀公主,大事不好了。”
  “何事致张县令如此惊慌?”景阳公主甚是诧异。

张惠绍大声道:“下官今夜与友人饮酒于江都城中,回府途中见江都城东骁果异动,深夜部卒集结,下官觉得煞是可疑,适才安排手下悄悄前去窥探,就见城外此际已然戒严,火把连片,火光冲天,此乃大变之兆啊!定是有人行叛乱之事,因此下官夤夜拜见公主禀告此事,还请公主早做打算。”
景阳公主越听越惊,到最后霍然站起,厉声道:“张惠绍,你所说可真属实?此事可容不得半点虚言。”
公主虽然身为女流,不通政事,可长居深宫的她耳濡目染,对权力争斗并不陌生,当然知道今晚骁果军如此异动意味着什么。
张惠绍磕头如捣蒜,涕泪纵流道:“下官若有半句虚言,愿受国法惩戒。”
“这可怎生是好,不行,本宫这就进宫禀告父皇。”景阳公主娥眉紧蹙道。
张惠绍忙道:“依下官看,叛军恐已控制住了宫门,公主贸然前往,恐遭不测啊!”
一旁的杨颦插言道:“公主,为今之际不若去找梁公萧矩,他乃皇室宗亲,向来忠贞多智,看他是否有良策。”
公主闻言眼前一亮道:“颦儿,你所言甚是,本宫即刻前往梁公府中。”
张惠绍道:“公主,可随下官从城西悄然进城,那里估计还没有落入叛逆手中。”
公主点头称是。
当下公主、杨颦和张惠绍急急出庵而去。临行前,庵主虚云师太还拨了四个精通武艺的尼姑跟随公主,以防不测。

夜已深,整个皇宫沉睡在一片黑暗中。
寝殿中静谧安详,檀香缭绕,锦帐深垂,皇帝杨广正在龙榻上酣睡。他微蹙着眉头,似是正在做着一个令其不安的梦。
就在此际,杨广被宫外一阵噪杂喧嚣声所吵醒,他晃了晃因酒醉而头痛不已的头颅,睁开眼却看见外面隐隐有火光闪现,忙探身坐起,喝道:“来人,外面何事喧嚣?”
一旁的司官魏华闻声,忙近前小心翼翼禀道:“启禀皇上,适才宫中草坊失火,裴将军已经带人前往扑救了。”
杨广闻言面露不豫之色,低声骂道:“裴虔通这个蠢材,端的是废物一个,明日朕要好好惩戒于他。” 说完倒在榻上再度沉沉睡去,浑然没有发现魏华眼中那一抹讥诮之色。

此时的皇城外,芳林门西侧一流水洞口前,赫然出现几道人影。 “公主,你可要多加小心啊。”说话之人正是梁公萧矩,站在他面前的便是大隋景阳公主。
适才公主已然赶至萧矩府中,道明缘由后萧矩大惊失色,当下为了安全起见,萧矩将公主一行留在府中,他孤身一人前往宫中欲觐见杨广,顺便探个虚实究竟。可在宫门口便被裴虔通麾下军卒拦住,以皇帝已然歇息不得打扰为由,拒绝萧矩进宫。
萧矩没奈何只好打道回府,就在几人一筹莫展之际,萧矩猛地想起皇城芳林门外西侧有一流水口,可从该处悄悄潜入宫中,他将此事告知公主后,公主毅然决定涉险从此处入宫。
就见公主凄然对萧矩道:“梁公,若本宫无法回来,烦请你念在圣上以往对你的恩情上,急速召集援军,勤王救驾。”
萧矩老泪纵横道:“公主,老臣已遣张惠绍前往西苑大将军沈光处报讯,他乃忠义之士,一定会及时起兵救驾的。” 公主闻言点了点头,当下不再犹豫,带着杨颦和四个尼姑弯腰钻进水洞之中。
水洞中水流湍急,深可及胸且夹杂着丝丝腐臭之味。这里本就是皇城内排水所用暗沟,其脏不须言表,可公主等人已是无暇顾及。她们好不容易前行了老远的一段水路,只见前方隐隐有灯光闪现,知道出口已至,当下由一个叫仪平的尼姑用剑撬开洞口拦网,几个人小心翼翼的扒开出口处,慢慢的爬将上来,顾不得身上淋漓脏水,借着夜色掩护,公主带着几个人径自奔皇帝所居的成象殿西阁而去。
行不多时,前方忽地闪出了四名手提灯笼的带刀护卫,拦住了公主等人去路,就听他们低声喝道:“何人胆敢擅闯皇城?” 景阳公主气喘吁吁道:“本宫乃景阳公主,你等快去速速禀告皇上,就言本宫有要事求见。”
“呵呵,原来是公主深夜光临啊!裴某人恭候多时了。” 话音刚落,一身披挂、手按刀柄的裴虔通从廊下阴影处缓缓踱出,出现在众人面前。身后是数十名骁果军卒,均手执长枪弓弩,弓弩皆上弦,箭镞闪着冰冷的寒光,杀气腾腾的围住公主一行。
看着裴虔通满脸的狞笑,景阳公主的一颗心顿时坠入深渊,伸手阻止住意图抗拒的仪平等人,她清楚地知道在这等距离之下,抗拒是徒劳的,任谁都难以逃脱箭矢的穿透。 公主冷冷道:“裴虔通,你好大的胆子,你眼中还有没有君臣之分?”
裴虔通森然道:“公主殿下,还请移驾歇息,臣等自当善尽职守,保护好殿下安全 。”  
随着裴虔通一声令下,几个军卒上前缴了仪平等人的兵刃,除了公主而外,其余随行人员均被捆绑起来,与公主一道被押进了一座偏殿之中。
这时候一名骁果飞奔而至,低声禀告裴虔通,司马德戡和宇文化及的人马已经统兵进入皇城,控制了皇城门口。裴虔通闻讯不禁仰天大笑,带着三百名精锐骁果直奔成象殿西阁而去。
此时驻守成象殿的屯卫将军独孤盛闻听嘈杂声,起身迎上前来。他乃是杨广母亲独孤皇后的侄子,生性耿直,对皇帝素来忠心,因此此次叛乱司马德戡未敢拉拢于他。
就听独孤盛喝问道:“裴将军,深更半夜,你等在皇城中大声喧哗意欲何为?难道不怕掉脑袋吗?” 裴虔通手按佩剑,杀气腾腾道:“事已至此,独孤将军还不明白吗?如今大势已去,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望将军勿动,以免惹来杀身之祸。”
独孤盛闻言方如梦初醒,他又惊又怒,戟指骂道:“你等乱臣贼子犯上作乱,实在是罪不可赦,必不得好死!” 说完呛啷一声抽出腰间佩刀,将手一挥,和十几个亲兵把守住宫门。
裴虔通见状轻蔑一笑,嘴角绽起狰狞杀机,冷冷道:“螳臂挡车,自不量力。”说完将手一挥,身后骁果一拥而上。独孤盛虽也勇武,可寡不敌众,一番抵挡下周身多处受重创,很快就被数名叛军用长枪戳死当场,麾下亲兵更是片刻间死于非命,血水顺着宫阶蜿蜒留下。
当下裴虔通领兵涌入成象殿,就见魏华从内匆匆跑出,迎上前去低声对裴虔通道:“裴将军,请随我来。”说完引着众人一路前行来至杨广歇息的西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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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前右后卫大将军沈光此时目眦欲裂,牙齿咬得格格作响。适才江阳县令张惠绍执梁公萧矩亲笔信相告,言司马德戡等人作乱。闻讯沈光如雷轰顶,他万万没有料到司马德戡等人竟敢如此大胆,行此逆天之事。
可等沈光匆忙起身,召集值守骁果之时,他才知道事态已经无法掌控,值守西苑的骁果军卒竟悄然于夜中消失大半,仅余下自己嫡系亲卫二百余人。沈光无奈之下,策马擎枪,连披挂盔甲都来不及,带着仅余的二百余名亲卫直奔皇帝所居成象殿。
来至宫门前,沈光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此时的宫门前已经点起无数火把和气死风灯,照得四下一片通明,亮如白昼,而眼前黑压压一片全是铠甲鲜明的骁果军卒,刀枪密集如林,在黑夜中反射着寒光,军卒们冷峻的脸上杀气腾腾。为首将领赫然便是司马德戡和赵行枢等人。
“司马德戡,你乃朝廷重臣,圣上对你有天高地厚之恩,你为何串通逆贼谋反作乱?真是枉食君禄,罪不容诛!”沈光厉声喝道。
司马德戡面不改色,扬声道:“沈将军,末将向来敬重于你,如今皇帝倒行逆施,天怒人怨,我等顺应天意,起兵兵谏皇帝西归,要知良禽择木而栖,忠臣择主而事,还望将军成全,此番若能相让,骁果上下均感将军厚谊。”
这番话说的诚恳至极,要知沈光在军中威望极高,人人敬服,不到万不得已,司马德戡也不愿背负诛杀良将的恶名。
沈光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手中长枪高高举起。司马德戡见状长叹一声,将手一挥,身后军卒哗的一声闪开一条道路。在无数火把的照耀下,一个身着银甲、手提凤翅鎏金镗的人端坐在健马上,出现在沈光的视野之中。
看见远处马上的这个人后,沈光脸颊不禁轻微抽搐了一下。是了,除了无敌天宝将宇文成都,还有谁可以用来对付自己呢?没想到世受皇恩的宇文家族也背叛了朝廷,看来当朝驸马宇文士及也肯定参与其中了。
想到此处,沈光心中泛起巨大的失落与无力,只觉一阵无穷无尽的悲哀将自己整个人淹没。陛下啊陛下!你何至于此,竟导致众叛亲离,今日沈光就将这条贱命丢与此处,也算对得起陛下你了。
沈光的目光变得坚定无比,一脸决然之色,挺起丈二长枪大喝道:“宇文成都,可敢与我一战?”声音如炸雷一般,响彻整个皇城。他一夹马腹,长啸一声,胯下马昂首怒嘶,顿时人马如一,增速至极限,箭一般向着远处前方的宇文成都冲去,手中长枪化作一道闪电,撕破了无尽黑夜,照映在每一个骁果的眼中。
宇文成都端坐马上,一双精亮的眸子灼灼闪光,周身带着逼人的寒气,如同一座亘古就无人能够逾越的高山。他面无表情,有如铁铸,心中却翻江倒海。
这沈光严格意义上来讲可以算他半个师傅,当初痴迷于武学之时,正是沈光不遗余力的传授自己一些高超武技,一起与自己探讨交流学艺心得,才使自己突飞猛进,武艺进展一日千里,最后得以傲笑大隋军界,成为显赫一时的无敌将军。
对于沈光的为人宇文成都更是钦佩不已,一直以来他都视沈光为自己的偶像,可如今为了家族利益不得不与之决战。更为残酷的是今晚他必须杀死沈光,否则定生变数,到时他更无法面对父亲宇文化及那冷酷的眼神,想到此处,宇文成都满嘴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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