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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李渊的眼中不再泪水盈盈,而是充满着无尽的渴望与野心。接着他把目光投向一旁的裴寂,裴寂心领神会地微微颔首。
在李渊接到杨广死讯的次日,裴寂率领一众文武将佐一起涌至大兴殿,纷纷递表上书,请李渊称帝。
就听裴寂慷慨激昂道:“唐王功高齐天,德追虞舜,乃非常之人,正大位,人神所盼也。天命不常,惟德是与,臣等取录旧典,奉上尊号,愿唐王上顺天心,下体人愿,进身称帝,建万世之基业。”
裴寂的声音中气十足,在大兴殿中回荡,此时听在李渊耳中不啻于仙音阵阵。
李渊缓缓地扫视一圈,一众文武几乎人人脸上满是热切,从龙大功,开国元勋,有谁不想呢?
李渊强自按捺住内心狂喜,脸上却是显露怒色,声色俱厉道:“吾立少帝,本为江山社稷,上报高祖,不失人臣之道,岂敢窥探觊觎万乘之位,汝等休得陷吾于不仁不义。吾意已决,汝等休得多言。” 说完他拂袖而去。
裴寂何等聪慧之人,已然明了李渊不欲此时就登基为帝,以免落人口实。他忙于当日率领文武至隋恭帝杨侑处,言辞凿凿,引经据典,恳请恭帝加封唐王。杨侑吓得战战兢兢,岂敢不从。
三月戊辰,恭帝下旨,封李渊进位相国,加九锡,赐殊物,加殊礼,改丞相府为相国府。所谓九锡,是指九种礼器,分别是车马、衣服、乐、朱户、纳陛、虎贲、斧钺、弓矢、鬯。乃是天子赐给有特殊功勋的诸侯、大臣九种器用之物,这些礼器通常是天子才能使用,用于赏赐是表达最高礼遇。
李渊竭力推辞不受,诸将皆道:“萧何为相国,鲁公用王礼,前贤不让,请以为不疑。”李渊最后接受相国之位,退还九锡。

在通往洛阳的官道上,旌旗招展,遮天蔽日,车马粼粼,宇文化及端坐在一辆四马驾辕的马车内,面上愁容隐现。
本以为毒杀司马德戡和赵行枢等骁果旧将,可以牢牢的掌控骁果,不料却因此尽丧军心,若不是骁果军卒皆渴望在自己率领下回归关中故里,恐早已哗变,即便如此已有部分士卒暗中遁逃。本想扶植傀儡杨浩为帝,挟天子以令诸侯,可先是该死的李渊扶植了杨侑为帝,接着王世充也不甘示弱,立越王杨侗为帝,自己手中的筹码实在是太少了。
宇文成都默默地坐在马上,自从江都行宫内击杀沈光,伴随着杨广驾崩后,他就再也没有露出过笑容,一向自诩忠义的他无法忍受这种心灵上的折磨。
宇文成都仿佛看见沈光、钱世雄、麦铁杖、来护儿等大隋忠良浑身浴血,站在他面前,痛斥他忘恩负义,面带嘲讽地对他说:“看看吧,这就是陛下亲口所封的无敌天宝将啊!”
此刻宇文成都恨不得插翅赶至洛阳,他要通过战场上的殊死搏杀来发泄心中的郁闷。

王伯当看着李密炯炯的眸子,一时说不出话来,虽然他也早就对翟让心存杀机,多次鼓动李密早日除掉翟让,可此际听闻李密亲口说出要杀掉翟让,他还是忍不住一阵心惊肉跳。室内邴元真、房彦藻、程知节等人也是面色陡变,噤若寒蝉。
李密看在眼里,心中不满之意更甚,这帮人平日叫嚷着要铲除翟让,可节骨眼上却畏首畏尾。
一旁的李玄英面上掠过一丝戾气,轻咳一声道:“诸位,眼见宇文化及部不日将至,我方腹背受敌,接受东都招安实乃上策。然翟让鼠目寸光,无视魏公权威,叫嚣另立山头,实乃我瓦岗军大患,此时若不趁早除之,届时变生肘腋,内外交困,我部不战自溃,还望诸位鼎力相助。”
王伯当闻言一咬牙,当下霍然站起,大声道:“夫人所言极是,此刻壮士断腕犹未为晚,我王伯当愿供魏公驱驰,即便刀山火海也绝不敢有半句怨言。” 其余李密心腹已然明白,此时已经容不得他们有不同的想法,于是纷纷表示效忠,李密面色方自转晴。
李密看了一眼邴元真,邴元真心领神会,忙附耳过来。
李密低声言道:“你速至翟让处,告知其本公已然回绝洛阳招安一事,同时告诉他本公新得一铁背铜胎弓,据传弓弦乃百年黑蟒筋拧成,端的是神妙无匹。翟让此人素喜宝刀良弓,闻言定然心痒难耐,你邀他明日巳时前来一观,他定然应允,届时叫他有来无回。”
邴元真闻言不住点头,然后施礼离去。等邴元真离去,李密对程知节言道:“明日巳时将一举击杀翟让,此事重大,不容半点闪失。我那兄弟张昱对翟让这厮甚为看重,若被他知晓此事定横加阻拦,你与张昱相交甚笃,可于明日邀他一道去野外打猎,避过这段时辰。”
程知节闻言满嘴苦涩,心情沉重,他本属豪侠之辈,平生最看不得阴谋伎俩,可此时李密之令绝容不得半点违拗,当下只好低声应诺。
接着李密肃然对房彦藻道:“你速去传我密令,着那蔡建德席上看我眼色行事。”房彦藻领命匆匆而去。李密又对王伯当沉声道:“伯当,待翟让一伏诛,你即刻带人将其心腹党羽全部斩杀,迅速掌控单雄信、徐世绩部众,对外则宣称翟让意图反叛,切记一定要掌控住局势。单雄信、徐世绩乃是翟让死党,若是不识抬举负隅顽抗,一并除去,若是弃暗投明,愿意归顺,这二人皆是良将,倒也不一定非得杀掉。”
王伯当狞笑道:“魏公放心好了。”
安排好一切,看着众人均依计而行,想着明日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李密也不禁感到一阵惴惴不安。要知翟让在瓦岗军中经营多年,羽翼众多,深得威望,此事一旦谋划不成,鹿死谁手就难以得知,可以肯定的是大军四分五裂乃是必然了。
李玄英轻轻地依偎在李密的怀里,感受着这个男子体内传来的强壮有力的心跳。这一刻她对李密充满信心,原有的焦虑消失不见,在她眼里,这世上还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倒自己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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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祸起萧墙(二)

“嗖”的一声弓弦声响,一只窜的飞快的獐子被硬生生钉在了地上,四条腿兀自痛苦的抽搐着,一只羽箭已然穿透它的头颅。张昱在马上缓缓放下手中长弓,脸上微露得色,长长地嘘了一口胸中浊气,暗忖自己的箭术虽然没有什么长进,却也没落下。
这几日来,自从得知景阳公主落在宇文化及手中之后,张昱简直心急如焚,夜不能寐,恨不得肋插双翅,飞到公主的身边。
张昱不敢想象瓦岗军与宇文化及大军交战后会有什么后果。自己能将公主解救出来吗?每每想到此处,他的眼前就浮现宇文成都那伟岸的身躯,闪着寒光的鎏金镗。张昱实在是没有丝毫把握击败宇文成都,这种想法一度让他十分沮丧。
啼声雷动,黄尘扬天,后面的程知节与秦琼也是飞马赶至。程知节笑道:“张兄弟箭术果然了得,令人大开眼界,即便古之养由基想来也不过如此吧。”
张昱闻言哑然失笑。这程知节看上去粗豪无比,可谈吐却是风趣得很,胸中也是颇具韬略,在山寨一众兄弟中,除了秦琼外就属他和自己最为相得。
今早天刚放亮,这程知节就上门邀自己去城外山林中打猎,恰好近日来张昱也感心中郁闷,所以欣然答应,没料到出城途中遇到秦琼秦二哥,于是便一道结伴前往。
三个人皆是箭术了得之辈,一阵功夫下来已是收获颇丰,把身后的几个亲兵乐的合不拢嘴,知道中午可以美美的打一顿牙祭了。
这时候秦琼笑道:“程贤弟,魏公久攻洛阳不下,愁肠百结,你倒好,还有好兴致拖着我和张兄弟一道打猎,也不怕魏公知晓后责怪于你。”
程知节闻言却是面色一变,可瞬间恢复了平静,口中笑道:“王世充这厮就知道做缩头乌龟,魏公迟早拿他人头祭旗,有甚好担心的。”
张昱听了秦琼不经意间的一席话却是陷入了沉思。是啊,二哥说的对,眼下我部被阻于洛阳城下,宇文化及的大军不日将至,作为李密的得力干将程知节此时却好像胸有成竹,浑然不把大敌来临当回事,实在是大异常理。
猛然间张昱想起李密那杀机弥漫的双眸,不由得激灵灵打个冷战,心中浮现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一刻,这个念头让他的呼吸都下意识地停滞了,全身一下子仿佛冰寒彻骨,他死命不去想它,却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心神。
张昱猛地勒住缰绳,掉转马头回过身形,正对着程知节,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
程知节见状心中一颤,强笑道:“张兄弟,你怎么了?”
一旁的秦琼也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他没有插话,因为他深知张昱绝不是孟浪之辈,这样做定有缘由。
张昱眉峰一挑,在马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程知节,口中森然道:“程兄,咱家一向敬重于你,今日你将咱家诱致此地,意欲何为?可是魏公欲对付大龙头翟让吗?” 语气到最后已是阴冷无比。
看着程知节闪烁不定的目光,张昱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一股绝望愤懑的心绪涌上心头。他缓缓地从腰间抽出宝刀,这把刀乃是李密相赠,看上去黑黝黝甚不起眼,却是沉重无比,锋利无匹,乃是昔日东晋名将谢玄所有,李密获后将之赠与张昱,张昱爱不释手,整日随身携带。
见张昱抽出宝刀,程知节面颊不自禁地抽搐几下。
秦琼见状忙上前,止住张昱动作,转身对程知节朗声道:“程贤弟,你也是磊落的好汉,有甚误会还望你讲明,以免伤了自家兄弟和气。”
程知节脸上流露一丝愧色,要知他本是豪迈不羁的汉子,今遭行此阴暗之事本就愧疚于心,此番闻听秦琼一番话,再想想昔日自己行事风格,端的是无地自容。
程知节额头青筋暴起,一咬钢牙,抬首哑声道:“张贤弟,秦二哥,实不相瞒,魏公今日在府中准备加害翟大龙头,此际恐已得手。”
张昱闻言心中顿时如坠深渊,他蓦地仰天狂啸,眼角泪光隐现,紧接着两脚一踹蹬,催马往回狂奔。
秦琼朝着面若死灰的程知节叹了一口气,带着亲兵打马扬鞭,紧追张昱去了,只留下程知节一个人呆坐在马上怅然若失。

翟让看着眼前恭恭敬敬的邴元真,一时陷入了沉思,自从前几日和李密发生激烈争吵之后,这几天来他一直寝食难安,十分苦恼。
对李密他是又敬又畏,自愧不如,因此当日让位于李密固然是自愿之举,可也稍有几分无奈。眼见瓦岗军在李密率领下蒸蒸日上,声势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他的心中也很欣慰,为当日自己的英明选择而庆幸。
可他万万没有料到李密会有降隋之举,自己这帮兄弟与大隋皆有深仇大恨,这些年死在与隋军交锋战阵上的兄弟更不知有多少,怎能因为贪图荣华富贵就归顺呢?难道忘了当初举事的宏愿吗?这天下受难的黎庶还等着咱们瓦岗军去解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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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一大早,这邴元真就来到自己府中,言道魏公已然拒绝洛阳皇泰帝招安,这让他心中无比欣慰,对李密的怨气消散的无影无踪。在他看来,李密乃是上天选中的明君,天命所归,一时出此昏招乃是受麾下奸人蒙蔽,想到这他就对房彦藻之流切齿痛恨,就是这些小人环伺魏公左右,才使魏公慧眼蒙尘。
翟让此时又想到李密所言的罕见宝弓,一时不禁心痒难耐,他笑着对邴元真道:“你回复魏公,翟某定依约前往。”邴元真躬身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一旁的徐世绩不满地对翟让言道:“大龙头,你与李密已然翻脸,此际避之唯恐不及,怎可亲身涉险,自己送上门去?要知李密一向诡诈,豺狼心性,不可不防啊!” 单雄信也是随声附和,极力反对翟让前去李密府中。
翟让知晓两位兄弟心系自己安危,虽然甚是感动,可他却是不虞李密会加害于己,当下笑道:“魏公相邀,岂可相拒,二位贤弟既然谨慎,可使那蔡建德率几个身手了得的与我一道前往便是了。”
徐世绩见翟让去意已决,叹了一口气,望了单雄信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就闻徐世绩口中道:“既如此,蔡建德处自有小弟安排,小弟与单二哥也欲陪大龙头一道前往。”翟让大笑,颔首应允。当下徐世绩使人唤来蔡建德,令他带上三十名锐锋营好手,与己方三人一道径直奔魏公府而去。
不多时已是来至李密府前,李密早已闻讯在府门口亲自相迎,随同出迎的还有王伯当、李玄英等人。
李密看见单雄信、徐世绩也随翟让一道前来,他的眼中寒光一闪而逝,随即满面笑意地迎上前去。与翟让等人寒暄一番后,李密亲热地挽着翟让胳膊,两人一道走在前面,直奔府内行去。徐世绩见此情形却是疑云大升,可此际只能将疑惑强压下去了,他冲着蔡建德使了个眼色,蔡建德微微颔首,徐世绩方稍稍安心一点。
来到正厅,但见厅堂明亮,壁上挂有几幅意境深远的淡墨山水画,厅中已然摆了一个巨型案几,四下摆着好几张坐榻,案几上面放着几盏冒着腾腾热气的茶水,正中却是一个长形木盒,看上去十分古朴。
李密招呼翟让等人落座,蔡建德却是亲率着四个彪形大汉伺立在翟让身后,不愿落座,余下随从则在厅外守候,李密见状却是微微一笑,也不勉强。众人落座后喝了几口茶水,直觉入口清香扑鼻,沁人心脾,料来定非凡品。
李玄英此际笑吟吟地站起身形,脆声道:“翟大哥,魏公近日得到一世所罕见的宝弓,知道翟大哥素喜宝刀良弓,所以邀您前来一观。” 说完她打开案几上木盒,从中取出一柄长弓。但见弓身狭长,乃是汉代流行的虎贲弓式样,弓身上镶有铜饰,看上去已然斑驳,却更显得珍贵,弓弦却是黑色的,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看上去甚是诡异。
翟让一见此弓顿时两眼放光,站起身形,李玄英忙识趣的将弓递了过去。翟让拿在手中把玩,一时爱不释手。
李密笑道:“翟兄,此弓若想拉满,需极大臂力,自密得后,尚无人可以拉得满弓,翟兄可愿一试?” 翟让一向自负臂力过人,闻言笑道:“魏公,翟某便试上一番,献丑了。”说完他右手握弓背,左手推弓弦,两膀一使劲,口中喝道:“开!”但见这把弓赫然被拉成了满月。
就在徐世绩、单雄信等大声叫好之际,李密却是将手中茶盏猛地掷于地上。茶盏摔碎声犹在耳边之际,翟让突然狂吼一声,嘴巴骇人张大,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胸前,他的胸前赫然露出一截刀尖,鲜血飞溅而出。
此时翟让怒睛凸出,充满着疑惑不解和愤恨,死死的盯着李密那张笑容满面的脸。他使劲伸手想拔出插在后背正中的长刀,却怎么也够不到。
蔡建德狞笑着,猛地将插在翟让后背的单刀抽出,鲜血如泉,喷了他一脸。翟让再次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大吼,铁塔般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地。

这一刻快若电光石火,让人目不暇接,无法应对。
单雄信见状刚欲站起,颈间已然架上两把明晃晃的钢刀,正是蔡建德带来的人手所为,顿时动弹不得。
徐世绩白净的脸此刻苍白如纸,露出完全难以置信的神情,睁大双眸,厉声吼道:“蔡建德你。。?” 紧接着他从惊恐中迅速醒悟过来,一纵身闪过一名大汉袭来的单刀,双手擎起身旁椅子往欲近前的王伯当狠狠掷去,身手倒是矫健异常。
王伯当一闪身躲过木椅。徐世绩一边飞身从间隙中冲了出去,一边抽出腰间宝剑。他口中嘶声大吼道:“挡我者死!”此际这个温文尔雅的公子哥已是血贯瞳仁,犹如一头走投无路的困兽。
眼见徐世绩就要冲出大厅,就听李玄英扬声笑道:“徐兄弟,今日想走恐怕没那么容易。” 说完皓腕轻扬,玉袖中“嗤嗤”两声疾啸,两把薄刃柳叶飞刀泛着白光直奔徐世绩而去。
徐世绩也端的好身手,闻听身后刀锋破空之声,整个上躯一个翻仰,两把刀擦着他的鼻翼飞了过去。就在此际,李玄英又是玉袖飞舞盘旋,但见两把柳叶飞刀再度从袖中呼啸而出。此时徐世绩力道已尽,再也躲闪不及,惨叫声中,血光迸溅,一把柳叶刀正插在徐世绩脖颈要害之上,他晃了两晃,慢慢委顿于地。
李玄英此时娇媚的面容上满是狠厉之色,看上去让人不寒而栗,骨子里的恨意与冷酷显露无遗,声音却是越发娇柔轻软,勾魂荡魄。就听她笑道:“徐兄弟,躺在地上作甚?可要姐姐扶你起来?”
话语中,她缓步走向徐世绩。眼前的这位徐公子曾经是那么的不可一世,此际在她眼中却无异一堆死物。
徐世绩面如金纸,绝望的闭上双眸,自忖此遭必死无疑。不远处的单雄信目眦欲裂,可被双刀加颈,动弹不了分毫。
就在此际,外面蓦地传来一阵悲啸,直贯耳膜,犹如龙吟,慑人心魄。啸声由远及近,转眼间已至厅外。紧接着就听外面惨叫连连,一个人夹着一道劲风猛然涌了进来,带着雄霸一切的威势,如同天神般伫立在李玄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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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祸起萧墙(三)

张昱看着不远处倒在血泊中的翟让,就见其被一刀直中心口要害,人早已命尽气绝,脸上兀自一副咬牙切齿的凄厉之态。
张昱只觉心中大恸,宛若被人当胸重重击了一掌,巨大的愧疚与自责如洪水般汹涌,撞击着他的胸膛,让他不禁周身颤抖起来,旋又怒火中烧,难以控制。
来迟了,自己还是来迟了!早就知晓李密会对大龙头痛下杀手,可自己偏偏优柔寡断,举棋不定,致今日害了大龙头的性命。老天何其不公,大龙头这等豪爽磊落的汉子,死得是如此冤屈悲惨。张昱啊张昱,你实在是罪该万死!
李玄英看着眼前这个伟岸的汉子,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慌乱。这个人自他刚来至瓦岗寨起,就深深为她所忌惮,好在他也算是李密的得力属下,才使李玄英的忌惮不得不隐藏在内心深处。
此时李玄英看着张昱几欲喷火的双眸,不自禁地打个寒战,从这双眸子中她分明看见了无尽杀机。在他的凌厉眼神下,李玄英感到一种无所遁形的无助,由衷地感觉自己远不是对方的对手。
这种感觉让一贯争强好胜的李玄英又觉得无比羞辱,激起了她骨子里的刁蛮任性,让她感到一阵阵强烈的不服。
张昱紧咬牙关,抑制住胸中悲愤,缓缓俯下身,探了一下躺在自己面前的徐世绩的气息,又点了其颈项处几处穴道,来止住流血。他乃武学行家,知道徐世绩虽然伤重,性命一时倒是无虞。
李玄英看着张昱目中无人般地在自己面前救助徐世绩,恼愤之下玉面闪现一阵酡红,一双美眸变得阴冷森寒,心中恨恨道:“这姓张的好不识相!竟然如此狂傲,敢无视自己的存在。”
想到这李玄英忍无可忍,满脸煞气,她娇叱一声,手中已是多了一把短剑,寒光闪闪,分明是吹毛断发的利刃。
就见李玄英眼中杀机闪现,短剑有如灵蛇般灵活,闪耀着刺目寒光,分心便朝张昱当胸刺来。这个突然的举动,大大的出乎厅内各人意料,谁也没有想到她会猝然发难,冲张昱下手。李密也是面色为之一变。
这么短的距离之下,李玄英对自己的剑法有着足够的信心,仿佛看到了眼前这个可憎的人将会惨叫着一命呜呼。张昱冷冷地看着李玄英,就在短剑即将刺中他心窝之时,他的身形鬼魅般一阵扭曲,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闪过了李玄英志在必得的一击。
李玄英大吃一惊,就在她感到不妙之际,人影猝闪,张昱带着一股劲风已是欺身而上,再度出现在她的面前。李玄英只觉手上一阵剧痛,玉腕已被张昱右手牢牢抄住,紧接着在一股如山劲道的压迫下,顿感浑身瘫软,再也使不出半分力道,短剑无力地从手中跌落。
“贤弟,休要鲁莽!”李密见状心中大惊,连声呼道。
张昱鼻中冷哼一声,强自压住心中杀机,眼前的这个女子虽然心如蛇蝎,令人憎恶,可毕竟是李密的夫人,倒是不便取了她的性命。他微一思忖,已有定计,右手凌空一扬,口中怒叱道:“去吧!” 就见李玄英的身躯如同弹丸般飞出,重重的掷在厅中案几上,顿时茶盏破碎声不绝于耳。
李玄英挣扎着坐起,满头秀发披散,玉面惨白,胸口急剧起伏,嘴角一缕殷红鲜血缓缓流出,显得甚是凄惨可怜。她抬袖拭去嘴角鲜血,眼中满是怨毒的盯着张昱。
李密慌忙近前扶起她,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就在此时,只听一声怒吼:“竖子敢尔!”一个人已然施展白鹤冲天的轻功绝技,腾空越过宽大的案几,落在了张昱面前。
张昱定睛一看,眼前的这位大汉身高体阔,面色黝黑,颔下虬髯环绕,结实的肌肉似要将衣衫撑破,手中擎着一把厚背鬼头大刀,如同开山力士一般,分明便是锐锋营首领蔡建德。
张昱冷笑一声,胸腔间一股戾气涌了上来,他缓缓从背后拔出昔日李密所赠鹰翔宝刀,斜睨着看着对手,周身杀气有如实质,惊涛骇浪般扩散,刀锋闪着森寒的光芒,一如此刻张昱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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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建德低吼一声,手中长刀一式三环套月就势挥出,大股刀光夹着破空之声,直朝张昱头顶肩侧砍来。张昱微微冷笑,身形猝然向后一跃,蔡建德的凌厉一刀,从身前呼啸而过,却是落了个空。
张昱长啸一声,手中宝刀寒光大盛,刀身仿佛突然间长了尺许,一股惊天动地、锐不可挡的可怕气势闪现,连环刀式运转之下,霎间幻化出漫天刀影,将蔡建德罩在其中。
王伯当本来还欲上前助蔡建德一臂之力,可在张昱的如山刀芒下,他根本无法杀进战圈内。看着张昱那神鬼莫测的刀法,王伯当额上冷汗涔涔而出,方知当年三岔口处张昱是给自己留了情面,自己的功夫和他相差太远,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一时王伯当心中泛起完全无法与之匹敌的臣服念头,竟是不敢近前。

蔡建德见张昱使出的这种刀法,势如暴雨狂涛,凌厉无匹,仿佛能劈开一切,斩断一切,充满夺天地造化之威势,简直令人难以招架。他脑中灵光一闪,脸色顿时苍白如纸,全身冷汗狂流,不由嘶声狂吼道:“奔雷刀法,你竟然会奔雷刀法!” 声音和眼神里都是不敢置信的恐惧。
张昱冷笑道:“你这恶贼倒也有些见识,不过已然迟了。”说完他逼至近前,手中宝刀一刀快似一刀,带着撕破空气的裂响,如雷鸣电闪,直有无坚不摧之势。黑沉沉的刀光下张昱就如同九幽地府中走出的魔神。
蔡建德一时神为之夺,知道在江湖上号称无敌的奔雷刀法下绝难讨好,饶是他天性凶横强悍,此际心中也无比畏惧,油然而生逃意,本来还有心与对手一决高下的心思,顿时化作云烟散去。当下蔡建德虚晃一招,足下一点,身形腾空而起,一个凌空倒翻云,便欲跳出圈外。
张昱却是不肯就此放过他,双眸中猛然迸射凌厉凶光,如影随形般欺身而上,长臂一扬,一轮硕大的暗月般的刀芒从刀身之上喷薄而出,凌空而下,其势万钧,一发而不可收,让人感觉到这一刀根本不应该来自人间。
蔡建德只感觉冷气透体,周身一阵毛骨悚然的恶寒,他心胆俱裂,想招架躲闪已是不及。就听他一声凄厉惨呼,整个人已被硬生生劈为两半,鲜血内脏流了一地,死得惨不堪言。
张昱横擎宝刀,刀刃上鲜血兀自淋漓滴下,站在当地怒目而视。场中众人慑于张昱气势,竟无一人敢动,一时间静谧无声。

李密此时反而平静了下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惊魂未定的李玄英后背几下,正面缓缓走至张昱近前,沉声道:“张兄弟,你今日若是想为翟让报仇,愚兄这条性命你取了便是。”
张昱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李密,望着他那难以揣测出深浅的双眸,一时默然不语。他清楚的知道,从今日起他和李密之间已经有了难以弥合的裂痕。
这时秦琼大步走进厅内,厅中鲜血弥漫的惨景让他为之惊呆,面颊不自禁的抽动了几下。看着张昱和李密之间情形,秦琼忙走过去,抬手将张昱手中的宝刀夺下。张昱见是秦琼来拿他的刀,也不抵挡,顺势将刀给了秦琼。
此际张昱已然从愤怒中清醒过来,他平静了一下心中波澜,躬身对李密施了一礼,沉声道:“兄长,适才张昱孟浪,惊吓到了夫人,实在是罪该万死,还请兄长恕罪。”
李密闻言面色稍缓,口中笑道:“贤弟,我知道你一片苦心,如今首恶已诛,咱家应允贤弟从者不予追究。”说完对看押单雄信的两名大汉喝道:“蠢材,还不赶紧放开单将军!”两名持刀大汉闻言慌忙撤刀,站立一边。
单雄信见项间刀刃离开,方自站起,他看着面前死不瞑目的翟让尸身,泪如泉涌。要知他昔日乃北五省绿林瓢把子,见识不是一般人可以企及的,清楚的知道今日已然逃过一劫。大龙头翟让惨死,此仇唯有日后寻机再报,眼下可得识时务者为俊杰,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想到这单雄信强压心中悲痛怨恨,对李密扑通跪倒,口中道:“单雄信受翟让蛊惑,一时蒙蔽,今日密公宽宏,饶过咱家一条贱命,此恩单雄信没齿难忘,以后愿奉密公号令。”
秦琼见此情形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暗赞李密手段了得,见机灵活,眼见张昱和自己到场,再杀单雄信和徐世绩已是不可能的事情,索性大度一下。这样一来张昱和自己定然感激,也消除了剑拔弩张的尴尬局面。如今翟让一死,群龙无首,单雄信和徐世绩一时也翻不起大浪来,一场内讧大患消除于无形,实乃明智之举。
秦琼和单雄信一道扶起奄奄一息的徐世绩,急急出门救治。张昱缓缓来至李玄英面前,深施一礼道:“夫人,张昱方才多有冒犯,还请夫人饶恕。” 李玄英冷哼连连,银牙紧咬,将头扭至一边,正眼都不看张昱一眼。
李密笑道:“贤弟莫要与女流之辈一般见识,天已不早,咱们兄弟二人一道用点午膳如何?”
张昱心知这是李密下了逐客令,也知道接下来他对翟让部众的清洗不可避免。可此刻已是不能再违拗李密了,否则就是不知好歹,李密再大度,也不会容忍一再有人捋他的虎须。张昱暗叹一口气,拜别李密,径自出了魏公府。

出了魏公府,望着天上似火的骄阳,张昱却感到浑身寒冷,一时间无比茫然,不知何去何从。自己为了翟让不惜与李密翻脸,究竟是明智选择还是愚蠢之举,张昱也不知道答案。
李密见张昱离去,面色逐渐转阴,最后如罩寒霜。他看了王伯当一眼,冷哼道:“还站着作甚,赶紧带人将翟宏擒杀,让邴元真和程知节取了单、徐二人军权,着人严加注意二人动向。”王伯当领命匆匆离去。
当日翟宏被王伯当带人斩杀于府中,翟氏一族被灭门,瓦岗军中凡是翟让嫡系亲信,或被杀或被看押,一时人心惶惶,恐惧和忧虑就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翟让一手创立了瓦岗军,可谓瓦岗军之魂,军卒闻讯大龙头翟让被杀,均暗自垂泪。更有部分军士不忿李密忘恩负义,手段卑劣,不愿再为其效忠,于夜间悄悄逃离军营而去。
李密闻讯心中暗惊,第二日他设宴请来军中诸将,除了徐世绩伤重外,张昱、秦琼、单雄信也俱应邀前来。
席上,李密站起身形,端着酒盏肃然道:“在座诸位将军均为瓦岗功臣宿将,我李密向来依仗。昨日翟让意图作乱,欲将瓦岗带入万劫不复之地,其罪当死,现此贼已然伏诛,李密只杀首恶,还请各位将军宽心。今日李密在此发誓,绝不枉杀无辜,日后也绝不再提此事,若违此誓,人神共弃之!”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均默然不语。李密看在眼中,眼中寒芒一闪而逝,再度沉声道:“诸位将军难道不信李密所言吗?”
张昱率先站起,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大声道:“兄长一言九鼎,小弟断无不信之理。”秦琼见状暗自抵了一下身侧的单雄信。
单雄信虽心中大恨,面上却是平静无比,他竭力让自己目中的怨毒之色不流露出来,也举盏站起,仰面喝干,口中连称不敢。
“只须不死,誓报此仇!”他在心中想。
其余翟让旧部见素具威望的单雄信都喝了,便也一个个站起来饮酒。李密见状脸上方自露出一丝笑意。

已是深夜三更时分,魏公府依旧灯火通明。
李密时而长嘘时而短叹,心中隐隐有一丝悔意。眼下宇文化及大军将至,在此要紧关头杀了翟让,闹得大军乱象环生,这到底是对是错?若不是张昱、秦琼等人识时务,关键时候选择支持自己,真不知这支大军是否会分崩离析。可李密从翟让被杀一事中分明看出翟让极受瓦岗军爱戴,这让他又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一山岂能容二虎,天知道日子久了翟让还是否会甘心俯首称臣。
就在李密沉思之际,忽然外面传来蹬蹬蹬一阵急促步伐声,不多时一位全身劲装的汉子出现在他面前,乃是他派出的斥候首领。此人俯身禀道:“宇文化及大军已至,在黎阳附近不远处安营扎寨。”
李密闻言不自禁打了个寒战,宇文化及的大军终于来了,其心昭然若揭,定是想夺取黎阳粮仓了,此番对决,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啊!
他双眉微蹙,缓缓点了点头道:“再探。”斥候领命后疾步离去。
这时,一阵猛烈的大风刮过,魏公府檐下的灯笼被吹得摇摆不定,转眼大雨如注,瓢泼倾泻。天地间风狂雨啸,闪电裂空,照得苍穹忽明忽暗,惊雷一记接一记地炸响,仿佛九天之上有天神在震怒咆哮,直欲摧毁世间万物,脚下大地都为之震颤,委实动人心魄。
李密为之色变,正值三四月间,怎会有如斯骇人的狂风暴雨?这一刻,在天地之威前,李密生平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渺小,脑中一个念头闪电般掠过:“莫非上苍也在怪罪我杀了翟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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