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論壇 繁體 | 簡體
Sclub交友聊天~加入聊天室當版主
分享
返回列表 发帖
正在此时有下人来报,说皇帝陛下特派宫中御医前来为越王千岁诊病,并带来太医院上好良药若干。
杨素闻言冷笑连连道:“皇帝恐老夫不死,着人窥视来了,呵呵,马上他就要如愿以偿了!”当下杨素令杨玄感代自己前去迎接,拜谢皇恩不提。
杨素看杨玄感走后,对张昱道:“老夫恐熬不过这几天了,贤侄你在军中也要多加小心才是。老夫若一死,皇帝再无忧惧之人,恐怕本性即将显露无遗,届时势将穷兵黩武。你要规劝玄感韬光养晦,不可锋芒毕露,他才能智谋俱非上选,偏生心高气傲,目空一切,老夫甚是担心他为此吃亏,一切就靠你和李密二人了。”
张昱闻言连连点头应允。杨素一番话说完似是觉得甚为疲倦,轻轻合上眼睛,缓缓道:“贤侄你也早点回去吧,若被皇帝知晓你来探望老夫,又要凭空生出波折。”
张昱依言起身拜别杨素,看着眼前榻上老者的萧萧白发与枯槁面容,张昱心中不禁一酸,很是清楚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杨素了,从此将阴阳相隔。
次日,杨素卒,年六十六岁,昔日大隋一代军神,走的十分平静,连伺候在其身侧的婢女都一时没有发觉。

皇帝杨广闻听杨素死讯欣喜万分,觉得压在心头的一座大山瞬间被搬走,恨不得仰天大笑几声来发泄一下心中畅美,表面上却掩面垂泪,假装痛惜不能自已。
随后杨广发布诏令,追赠杨素为散爵光禄大夫、太尉公、十郡太守。给辒车、班剑四十人,前后部羽葆鼓吹、粟麦五千石,物五千段。由鸿胪寺按礼制监护杨素丧事,赐金丝楠木棺椁一尊,一应用度皆由朝廷支出,礼仪之厚,自大隋开国以来前所未有。同时下旨封杨玄感为礼部尚书,越王一系一时可谓风光至极。

越王府笼罩在一片萧瑟惨淡之中。府门上挂着白花,铜环上缠着白色布条,连灯笼也换成了统一的白色,高高耸立的招魂幡在风中飘扬,往来吊唁者不绝。府中人等皆是通身素白,披麻戴孝,哭声更是一直从内宅传到街上。
张昱慢慢走进灵堂,灵堂肃穆,香烟袅袅,挽幛连绵,巨大的白色幔布分挂两边,正中一口硕大的金丝楠木棺材,供桌上设有杨素灵位。
杨玄感一身麻冠麻衣,跪在一旁,神情悲切,满面泪痕。杨素的死对他来说是一个沉重打击,让他一时乱了方寸,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将来。
张昱点燃三炷香,插在灵柩前的香炉内,一撩衣襟,跪在杨素灵位之前,恭恭敬敬的拜了几拜。他站起身形,看了一眼一旁面色惨白的杨玄感,低声道:“兄长节哀顺变,不要过度。如此时期,你就是杨家的顶梁,杨氏一族还需要你来支撑。”
杨玄感点头,目中却充满惶惑。
可是皇帝对杨素的恨意并未随着他的死而有所削减。一次酒醉后,皇帝毫无顾忌的对近臣恶狠狠的道:“杨素老贼幸亏早死,否则朕早晚灭其九族,老贼可谓识时务者。” 消息传到杨玄感耳朵里,这位失去倚仗、有名无实的礼部尚书更是战战兢兢,忐忑难安。

TOP

第十一章  公主情怀

转眼春节已过,已是大业三年。也就在这个大业三年,大隋朝发生了轰动朝野的惊天大案。
早在大业二年春夏之交,有突厥、契丹、真腊、波斯等境外诸国使者陆续抵达洛阳,恭贺大隋皇帝乔迁新都,各色人种、各种语言在洛阳城汇聚,盛况空前。
杨广为显示泱泱大国风范,张扬大隋国威,颇费了一番脑筋。
他早早传诏征集天下散乐艺人,令他们分列大街两侧,从早到晚轮流表演,百戏同开,彻夜狂欢,以娱佳宾,一时洛阳城内鼓乐喧天,管弦弹奏之声不绝于耳。同时他还诏令在诸国使节朝贺期间,将城内路边树木皆用绢帛缠绕,以此来显示大隋的绢帛已经多到用不完的地步;所有百姓均得锦衣华饰,凡衣衫不够华丽的一律拘押;店铺内要备齐货物,作出一副琳琅满目状,做不到的勒令停业;各酒肆饭庄,遇有境外客人一律盛情款待,吃饭住宿不准收取分文。
这一系列荒诞举措搞的老百姓怨声载道,苦不堪言。元老重臣高熲与光禄大夫贺若弼终于看不下去了。在大业三年初,高熲上书直谏道:“昔日北周天元皇帝因好声色而亡国,殷鉴不远,陛下岂可不慎?如此奢靡无度,天下堪忧!” 贺若弼亦不识时务的上书,称皇帝此举劳民伤财,非仁君所为,不似先皇文帝。
杨广看了奏疏,勃然大怒,以所谓的“谤讪朝政”罪名将高熲、贺若弼诛杀,二人亲属皆沦为宫奴。一时京都内人心惶惶,朝臣个个自危,唯恐这场可怕的风波牵扯到自己头上。
特别是高颎,乃开国元勋,有文武大略,立事立功不可胜数,当朝执政近二十年,德高望重,朝野推服,此遭以忠信而获罪,被莫名其妙的诛杀,可见天子的无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高熲被杀的真正原因乃是昔日他站在废太子杨勇阵营内,曾直言劝谏文帝不要废黜杨勇,反对文帝改立杨广为太子,这件事情让杨广耿耿于怀,含恨至今。
高熲等元勋被杀一事给杨玄感带来极大震撼,暗暗担心自己就是下一个将要倒霉的人。带着这样的疑惧,他行事更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做着礼部尚书。

只有张昱由于位卑,并未牵扯到这股漩涡中去,每天他除了操练军士,就是被一帮军中同僚缠着饮酒作乐,经常酩酊大醉而归。张昱和杨玄感均是心知肚明,出于避嫌两人基本上没什么来往,所以这阵子倒也是他比较随意放松的一段时光。
可是烦恼紧接着向张昱袭来。天之娇女-----景阳公主好像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短短几个月内已经不下数次下柬邀他前往醉仙楼一叙,皆被他以军务繁忙为由予以推脱,这样一来也就大大惹恼了景阳公主。可张昱深知若与当朝公主牵扯上半点关系,绝没有好的下场,如此搞得张昱头疼无比,左右为难。

一日中午时分,张昱喝得醉意蒙蒙,骑着马回到了自己府第。只见自己宅院中门大开,门前站了几个佩刀大汉。旁边还有一辆豪华双辕朱漆马车,车厢宽大,饰金嵌玉,垂着璎珞,上面雕有精美花纹及吉祥瑞兽,拉车马匹更是罕见的大宛名驹,颈上挂着銮铃,显是豪门权贵专用。仔细一看这几人正是当日景阳公主身边的宫中侍卫。张昱心中暗暗叫苦,想自躲避已是不及。
早有一名汉子近前抱拳道:“张将军,主上在里面恭候多时了。” 张昱一咬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眼下只有静观其变了。
此时孙管事匆忙迎上前来,哭丧着脸禀告说有一位尊客正在正堂等候张昱。张昱看孙管事左脸红肿,颊上隐有掌印,观之似是被人击打所致,心中虽然生疑,口中却并未询问。当下他跳下马,将马鞭交给孙管事,自己径直进了大门,绕过照壁,穿过前厅,快步来到了正堂。
正堂内,一位头挽乌髻、凤钗斜飞的少女背对着门口,好像正在观看墙上字画。闻听脚步声,少女转过身来。只见她上着一件银丝滚边的白色衫子,长袖低垂,分外飘逸,下面则是单丝碧罗裙,裙裾浮动间,幽香阵阵。整个人纤腰拂柳,肌肤胜雪,双眉含黛,朱唇似丹,宛若出水芙蓉,秀雅高华,眉目间望之却又似曾相识。
张昱一时目瞪口呆,怔怔出声不得。他发觉眼前的少女是如此得出尘不染,如此得绰约多姿,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自制力是如此之差,不由得心中暗叫惭愧。
那少女看张昱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不由展颜一笑,顿时犹如百花盛开,美艳不可方物,散发出一种惊心动魄的魅力。
张昱不觉胸中一热,连呼吸亦为之一窒。
未等张昱答话,少女倏地脸色一沉,面夹寒霜道:“张将军,你好大的做派,莫非与我交往当真辱没你的身份不成?”
张昱此时已经定下心神,他很清楚眼前这位美丽少女就是当日的杨景,也就是大隋朝的景阳公主。
于是张昱整理衣冠,端身拜倒在地道:“臣右威卫中郎将张昱叩见公主殿下。”
公主闻言似是很吃惊,掩唇娇呼道:“原来你早就知晓?”
“公主,我早就说他乃狡诈奸猾之徒,你偏不信,哼,明明早就知晓你的身份却不说破,不知是何居心?”话音刚落,一位乌髻青丝、粉红衣裙的娇俏少女从门外走了进来。就见她柳眉倒竖,玉面含嗔,气鼓鼓地站在一旁,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狠狠地瞪着张昱。

TOP

张昱一看更是头疼,这少女正是公主的贴身侍女颦儿,也就是那红衣少年杨平。
颦儿见张昱看到她后立刻变得满脸苦相,好像她是如何不堪之人,更是怒气勃发,抬高了音量,愤然道:“姓张的,敢情你和你府下那帮奴才都一个德行,不敲打就不知道厉害!”
公主低声喝斥道:“颦儿,你休得无礼。”
张昱此时方才明白,那孙管事脸上掌痕肯定拜眼前这位刁蛮少女所赐,终于领会到了为啥圣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当下他更是抱定绝不得罪的心理,一个劲连声告罪,并请公主上座看茶。
公主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窘迫不安的张昱,口中柔声道:“张将军军务繁忙,为国操劳,乃是国之幸事,何罪之有,适才只是开个玩笑罢了,还请张将军不必介意,景阳此番前来,只是偶过此地,得知将军府第就在此处,特地上门拜访一番,并无他意。”
张昱只觉得公主内秀温和,每一句话都是那么悦耳动听,让人不觉陶醉期间,心下更是暗自警觉,提醒自己须小心应对。
公主此时用她一双晶莹澄澈的妙目,深深看了张昱一眼,指着正堂墙上一幅字,言道:“原来张将军也喜好薛道衡薛番州的诗赋啊!薛番州才绝天下,一代鸿儒,景阳亦十分钦服。”
张昱依着公主指向抬眼看去,就见壁上挂着一幅墨宝,上面题着一首诗,铁画银钩,笔酣墨饱,正是本朝文坛宗匠薛道衡的名作《豫章行》:
江南地远接闽瓯
山东英妙屡经游
前瞻叠障千重阻
却带惊湍万里流
枫叶朝飞向京洛
文鱼夜过历吴洲
君行远度茱萸岭
妾住长依明月楼
•••••••••
薛道衡字玄卿,河东汾阴人,出身世家,天才早慧,以诗文著称当世,为当时的文坛领袖,名重无两,人称鬼才文宗。
张昱心中暗自惭愧,住在此处多日,每日都是醉生梦死,醺醺而归,尚未仔细观察正堂之中挂设,如今却被别人点出。
两人谈到诗词歌赋、碑帖书画时兴趣盎然,甚为投机,颇有知己之感。张昱不觉对公主才情也是大为钦佩,没有料到她美丽的外表下还有一颗蕙质兰心。公主不时掩唇娇笑不已,显是甚为高兴。一旁颦儿插不上话,俏面紧绷,嘟着小嘴生着闷气。
眼看天色不早,公主起身告辞,张昱慌忙站起恭送。快至府门外,公主执意不让张昱送出府门,张昱只好在门内看着公主和颦儿上了马车离去。

回到正堂中,张昱方自发现公主适才站立位置的地面上有一只女子佩戴的香囊,应该是公主无意中所遗落,再欲追出,思之已是不及,暗忖只好留待日后交还。
他一时好奇,拿起香囊仔细观赏,只觉一股幽香袭来,似兰非兰,似麝非麝,上面以五色丝线刺绣着一首诗:
“流火稍西倾。
夕影遍曾城。
高天澄远色。
秋气入蝉声。”
赫然便是薛道衡的那首名作《夏晚诗》。
张昱暗叹巧合,眼前浮现公主那绝世容貌,盖代芳华,一时不觉痴了。
通过这次接触,以张昱的聪慧如何看不出公主对自己业已暗自倾心。公主艳冠群芳,秀外慧中,实乃万里挑一的美女,要说自己不渴慕心动是不可能的。不过男子汉大丈夫当于马上博取功名,靠女子上位是自己不屑为之的,更主要的是自己乃是一介寒门出身,这是自己和公主间横跨的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要知自古“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世族高门与寒门庶族之间等级森严。自己出身孤寒,即便才德超群,亦是落了下品。堂堂大隋公主万金之体,身份高不可攀,婚配定是与世家豪族联姻,断不是一介武夫所能够痴心妄想的。想到此处,张昱心中更是凌乱,抑郁难言。
张昱持重谨慎、思虑深沉,知道明智之举就是决断地慧剑斩情丝,远离景阳公主,千万不能对其动情,若是能从此再不见面最好不过。只可惜关乎情之一字,古往今来不知多少英雄豪杰亦难洒脱,沉迷其中者举不胜举,张昱也不例外。
公主虽然出自深宫,天潢贵胄,自小到今随饱学大儒学了无数礼法,熟读女律,但少女心中总多梦幻,那些才子佳人缠绵悱恻的传说,那些英雄侠女策马扬鞭、踏尽斜阳的故事,总会在梦里轻轻萦绕,编织出和自己相关的传奇。
自此以后,公主降尊纡贵,带着颦儿数度来到张昱的府邸拜访。她和张昱两个人要么一起吟诗作赋、尝茶弈棋、辩理诘义,要么一道外出并辔郊游、折柳踏青、品山玩水,均觉快乐无比,两颗年轻的心不知不觉间已紧紧连在一起。

TOP

本帖最后由 小老头 于 2017-10-14 21:28 编辑

第十二章 天威难测

当朝皇后萧后已有数日未见小女儿景阳公主的踪影,心中甚是奇怪。要知这小公主行事乖巧,事母至孝,以往每隔两三日就要到未央宫探望萧后,此番却是好长时间未至,萧后不免心中挂念,当即启起銮驾直奔公主所在的景阳宫。
到了景阳宫,落辇后,几个宫女和小黄门急急列队夹道,跪迎娘娘銮驾,萧后问及景阳公主,有小黄门禀报公主适才起驾到其姐姐南阳公主处去了,此际不在宫中。萧后挥挥手,示意这些人退下,自己信步走进女儿的寝殿。
寝殿四周翠竹遍植,阳光透过森森翠竹,映得墙上明暗交织,风摇竹动,恰似碧波微澜,风声竹声入耳,让人觉得悠然在万丈红尘之外。殿内绣幔雕阑,布置得素雅中透着雍容高贵,墙壁上挂着几幅工笔的仕女画,四角各放着一人高的青瓷花瓶,里面插着几株不知名却异常美丽的鲜花,紫檀木搁架上摆放着玉箫、瑶琴和各种名人法帖等。
萧后目光转动,四下看了看正欲离开,忽然发现青玉书案上凌乱地放着几张纸笺,上面隐有字迹,不觉好奇。她近前拿起一看,只见几张素笺上密布工整小楷,却通篇都是两个字,观之乃是一个人名:张昱。
萧后觉得这个名字很是熟悉,可一时偏偏又记忆不起,当下心中疑云大起。女儿景阳公主最近行事反常,莫非就与此人有所关联?萧后越想越是狐疑,令人速去宣负责护卫公主的侍卫头目宫奇觐见。
不多时侍卫头领宫奇来到了景阳宫。
萧后冷冷地看着跪伏在阶下面的宫奇,一脸肃杀,半晌没有出声。在无形的威势压迫下,宫奇顿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冷汗顿时布满全身。
只听萧后厉声斥道:“宫奇你可知罪?”
这宫奇不是别人,正是当日护送公主前往皇家猎场的那个为首汉子。此际听皇后如此疾言厉色,宫奇顿时心胆俱裂,可又不知皇后为何事发怒,连连叩首道:“皇后娘娘,小人一直恪守尽忠,实不知何处疏漏惹娘娘气恼,乞请娘娘恕罪。”
萧后见状心中暗自冷笑,喝道:“好个刁滑奴才,事到如今兀自嘴硬,哀家问你,近期公主出宫去都干了些什么?那个张昱到底是怎么回事?”
宫奇闻言顿时心头一片冰凉,全身血液骤冷,心道果然祸事来了,看来娘娘俱已知晓。当下他磕头如捣蒜,“砰砰”作响,额头一时鲜血迸流,颤声道:“娘娘恕罪,小人罪该万死,此事小人一定据实禀报,断不敢有半点隐瞒。”
宫奇一五一十地将如何护卫公主进入猎场打猎、如何遇虎相袭到张昱挺身搭救、连后来在醉仙楼与张昱府中公主与张昱数度相会的事情也和盘托出。
萧后听到公主险丧虎口先是惊怕不已,后面又听到公主与张昱情根深种,数度相会,却是越听越是怒不可遏。
萧后心知此事怨不得宫奇等人,堂堂皇家公主的事情岂是一个奴才敢干预的,况且宫奇一向忠心耿耿,但此事若不惩戒日后不知还要生出什么乱子,当下唤过左右近侍将宫奇拖出宫外杖责四十。
宫奇听闻此番只是杖责,并无杀身之祸,心知逃过一劫,虽被打得呼天喊地却也暗自庆幸不已。
此际萧后已然想起张昱乃是何人了,目蓄寒霜,脸上憎恶之色大作,一丝冷笑在嘴角凝结。一个粗鄙武夫竟敢作如斯妄想,竟敢妄图染指皇家金枝玉叶,真是可笑至极,可恶至极。想到此处她更觉怒气难以抑制,即令起銮驾到杨广所在的显仁宫。

杨广此时满面笑意,心情大悦,在与驸马宇文士及的几盘棋弈中,都是他大获全胜,把宇文士及杀得丢盔弃甲,毫无反击之力。一旁侍立的安庆之更是时不时地奉承皇帝陛下棋力高明,甚至比国手犹有过之。
宇文士及二十岁许的年纪,身长如柳,皮肤白皙如玉,发黑如墨,目若悬珠,面容俊美的近乎妖异,周身洋溢士族豪门的高贵气度,有一种说不出的洒脱自得。虽然棋局上一败涂地,可是他脸上始终保持着恬淡从容。
杨广见萧后面色极度难看、怒气冲冲地来到近前,不觉甚是惊讶。要知皇后一向性情温婉,待人宽厚,很少有这样的神色,定是发生了彻底激怒了她的事情,否则断不会如此。于是他丢下手中棋子,问道:“皇后因何恼怒?”
萧后见一旁之人乃是驸马宇文士及与皇帝贴身心腹安庆之,当下也不避讳道:“皇上,臣妾差点被景阳这个胆大妄为的丫头气死,事涉天家颜面,皇上要是再不过问,也不知要闹出多大的皇家丑闻来。” 紧接着她将景阳公主与张昱交往一事道出。
杨广听了半晌无语,眉头拧得紧紧,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长时间的沉默足以证明他的心中是如何地震惊,如何地愤怒。虽然张昱是其刻意拉拢的人物,可龙有逆鳞,触之必杀,张昱如斯大胆,竟然敢做出这等逆天之事,定当严惩不贷。
他正自沉吟间。一旁的宇文士及笑道:“陛下和娘娘无需烦恼,张昱一介武夫,作此痴心妄想之举徒增笑耳,然此事涉及天家尊严,实不易大肆宣扬,可以擅闯皇家猎场之罪责之。”
杨广轻轻点了点头,觉得宇文士及说得极是,这种事关公主清誉的事情,自然是能消弭于无形之中为上。当下他冷酷言道:“就依驸马所言。”
萧后看了一眼安庆之,哼了一声道:“罢了,此事从今往后谁也不要再提及。安庆之,让那些喜好搬弄口舌者嘴巴放严一些。”
安庆之忙道:“谨遵娘娘懿旨。”

TOP

这日,张昱正自在营帐中与周通等人神侃说笑,忽然见大将军钱世雄带着一个宦官模样的人,在一帮侍卫簇拥下进入帐中。
还未等张昱上前见礼,那个宦官已大步来至张昱近前,冷冷道:“你可是右威卫千骑中郎将张昱?”张昱拱手道:“正是下官。”
那宦官用凌厉的目光打量了张昱两眼,从袖中掏出黄绫诏书大声道:“张昱接旨。”
张昱慌忙跪倒在地道:“臣张昱接旨!”
只听这宦官尖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右威卫千骑中郎将张昱深浴皇恩,不思回报,却行擅闯皇家猎场大逆之事,其罪当诛,然本上天好生之德,彰显今上仁爱之心,特赦其死罪,格去中郎将一职,贬为庶民,逐出京都,永不录用……”
宦官的嘴唇在不停的张翕着,尖锐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遥远空洞。张昱只觉自己的意识已经模糊,整个人就像从九重天跌落下来,坠入一片浓重的黑暗之中,四下里漆黑一片,他只是在一个劲地不停下坠。
看着面无血色、兀自呆呆跪在地上的张昱,钱世雄眸中闪过一丝怜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张昱这才如梦方醒,他茫然地张目四处望去,那个宣旨的宦官早已离去,四周的军卒也忽然变得陌生起来。
多少个寒冬酷暑,自己埋头苦修,为的就是博取功名,光宗耀祖,可今日诸多努力悉数付诸东流,一切的梦想与憧憬皆被无情粉碎。自己这样的人,在皇帝眼中,只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永不录用,哈哈!永不录用!” 张昱忽然禁不住仰面狂笑,笑得竭斯底里,好似见到了世间最荒唐的事情,竟而眼泪都流了出来,在场之人均惊骇的看着他。
半晌,张昱止住狂笑,默默地脱下身下披挂,冲钱世雄深施一礼,又对四周军卒环一抱拳,在他们的注视中大踏步走出营帐。
很快,张昱的身形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TOP

第十三章 游剑江湖

出了营帐,张昱径自直奔自己府第。路上行人见他如癫似狂的表情,都有如躲避凶神恶煞般退让开去。
到了府中,张昱匆忙收拾好行李,将师门所授宝剑放进行囊,又随手拿了一把单刀以作防身之用。
张昱来到自己闲暇时喜欢呆的书房,目光掠过静静躺在几案上的那个香囊,这香囊乃是当日被公主不慎遗落从而落入他的手中。张昱原本打算再见面时将香囊送还公主,可一股难以言明的占有欲望还是使他将此物悄悄地留在了身边。
张昱走上近前拿起这香囊,到底是皇家所用,做工精致自不必说,单是那股淡淡的馨香就足以让人迷醉。
看到这把公主留下的香囊,张昱脑中灵光一闪,顿时全然明了,敢情自己乃是因此而获罪。张昱啊张昱!天子脚下非比寻常,皇家的深潭更是不能涉足,一再提醒你要低调,要小心行事,可你终究少不更事,竟胆大妄为地和当朝公主发生情感纠缠,这是何等不智,何等自不量力,终于惹下大祸,落得个如此下场。
张昱仔细端详香囊,英俊的脸庞上慢慢浮现出一丝落寞惨笑,心中暗叹:“公主,我和你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啊!”
想着公主的音容笑貌,想着她和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想着这段和她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张昱只觉一阵心酸,一阵甜蜜,交织其中,无以言表。
他并非随意迁怒于人之辈,自然不会怨恨公主给自己带来了灾难,相反只是更加痛恨自己的无知与疏漏。
沉吟半响,张昱将香囊装进怀中,然后叫来了孙管事,将府宅地契之类东西交给他,言道自己即将离京远行,叫他日后可到杨府接受使唤调遣。
在孙管事茫然失措的眼神中,张昱离开了自己的府院。
张昱并没有去杨玄感府上道别,一来是无颜,二来暗忖自己恐怕已经成为皇帝的眼中钉,这时候他不想为杨玄感带来任何不必要的麻烦,三来孙管事肯定也会把自己离京的消息转告给杨玄感的。
在马上回首望着洛阳那巍峨的城楼,张昱心中怅然若失,神伤魂断。毕竟这里是给他带来荣耀、寄托梦想的地方,在这里他第一次品味到了男女之间倾情相爱的滋味,可谓人生最甜蜜的一段记忆,现如今皆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命运真是不可捉摸,难以抗拒。
张昱终究是豪侠洒脱的心性,当下打定主意不再胡思乱想,乘着囊中金银颇丰,索性借此时机游历一番。于是一人一马一长刀,从此浪迹山水,寄情风月。

洛阳城朱雀街青龙坊内,有一座寺庙叫做日严寺,占地颇广,庙宇宏大,气象森严。寺内高僧辈出,个个佛法精深,举国享誉。文帝杨坚幼时在寺院中长大,出于个人感情他极为崇信佛教,在位时曾降旨将日严寺重塑金身,修缮一新,故日严寺香火愈发兴旺,善男信女络绎不绝,整个大隋境内也无可比肩者。
庄严的大殿中,檀烟缭绕,玉磬轻击,梵唱阵阵,佛祖的金身坐像笼罩在袅袅升起的香烟中,氤氲着别样的神秘。
景阳公主跪在佛堂内蒲团之上,眼帘低垂,低声诵着佛经,虔诚之至。现在的公主整个人显得很是清瘦憔悴,自打知晓张昱因为自己触怒父皇被逐出京都、永不录用后,她伤痛欲绝,忧心如焚,心头始终有巨大的负罪感,怎么也难以原谅自己。
张将军年少有为,军中俊彦,本有着不可估量的前途,现如今却落得个如斯下场,一切皆是因为自己引发。公主感到唯有在佛前为张昱诵经祈福,才能求得片刻心安,那个皇宫让她觉得窒息,根本不愿回去。原来生在帝王家,便是两情相悦也不可得,她从未像现在这般如此憎恶自己公主的身份。
这时候,一个老僧走了进来。这老僧身披袈裟,须眉皆白,宝相庄严中透着慈祥,正是主持智脱大师。
智脱大师平静地在佛前上了一炷香,回身来到公主近前,双手一合十,低声道:“公主你法理明彻,又如何看不破自身尘孽,这世间之事皆有定数,并非是公主你的过错,还望公主忘却过往种种。”
“这些日多亏大师教诲,可景阳还是不能免俗••••••” 公主缓缓闭上双眸,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TOP

一日,不觉来到山东境内,在一条官道上赶路已有半日,觉得人困马乏,张昱放眼望去,只见前方有一茶肆,心中甚喜,赶紧催马来到近前。
下马后他发现不过是一简陋茶棚,只可容纳三五人歇息,一张破旧案几,几个粗拙胡凳,供客人饮用的也仅是一文钱一大碗的粗茶而已。
此时棚中已有三人在喝茶歇息。两个乃是公人打扮,手里各持一根水火棍,第三个人生的是面似淡金,扩口隆鼻,颔下微有短髯,骨格异常雄奇,即使坐在凳上身形也显得甚是高大,旁边放有一副木枷,显是为了饮茶方便暂时除去的。
张昱看了此人一眼,心中一动,这个大汉两个太阳穴凹陷,目光神足犀利,若是所料不差,定有惊人武艺在身。
这三个人倒没有因为角色不同而生分,反而一起说说笑笑。就听一人道:“秦二爷,此番前去幽州,路途遥远,照顾难免不周,你老可千万不要见怪啊。”
那个姓秦的汉子叹了一口气道:“两位兄弟,是我秦某罪过,反要劳累你们颠簸劳顿,一路多蒙照料已是万分感激,你们若再这样客气秦某可就太惭愧了。”
张昱看出那个姓秦的肯定是犯事充军发配的罪囚,不知什么缘故那两个解差对其非常客气关照。想想自己遭遇,不觉对这个姓秦的有了几分亲近感觉。
当下他从茶棚卖茶老头手里买了一碗茶,几口就喝完,觉得煞是不过瘾,于是从马上革囊中解下一个羊皮酒袋,直接套在嘴上便是咕咚咕咚一阵牛饮,顿时一阵酒香弥漫。
那个姓秦的汉子闻到酒香不觉喉头一阵滚动,显是咽了几下口水。
张昱看在眼里,大声道:“这位兄台,敢是喜欢这烧刀子吗?出门在外皆是兄弟,且拿去尝尝吧。” 说完将酒袋扔给对方。
姓秦的汉子扬手接过,呆了一呆,当下也不答话,仰面就是一阵鲸吞,然后长长吐了一口气,连呼痛快。
接着秦姓汉子起身对张昱一拱手道:“萍水相逢,总是有缘,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适才在下孟浪,失礼之处,尚请恕罪。”
张昱笑道:“在下河北张昱张横秋。”
那汉子听了,觉得这名字甚是耳熟,一时之间却又未曾想起,在口中低声念叨几句后,忽然他眼睛一亮,吃惊道:“小兄弟你••••••你莫非就是能与那宇文成都一较高低的张昱张将军?”
张昱闻言不禁苦笑道:“惭愧,坊间传言有误,在下根本不是宇文成都的对手,再者在下现已是一介布衣,兄台可不要再言什么将军了。”
秦姓汉子朗声道:“在下山东秦琼秦叔宝,今日得遇张兄弟,真是三生有幸,然待罪之身,恐污张兄弟清名。”
一番言谈中,张昱方知这秦琼本是山东历城县班头,因失手打死欺凌弱女的县令之子而获罪,现发配至幽州。随行押解的两名差役一个名唤孔彪,另一个叫薛宏。
因秦琼在山东一带向以仁侠著称,江湖朋友众多,声望之隆,不作第二人想,绿林中人称赛专诸、似孟尝,又号称锏打山东六府,马踏黄河两岸,端的是威名赫赫,这两名公人倒也不敢欺凌刁难,相反一路小心伺候。
张、秦两人都属失意之人,一番交谈下来双方均感话语投机,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张昱觉得这秦琼品性为人乃是一位可交的汉子,便朗声道:“你我二人,虽属初会却一见如故,在下倒有个想法,如若秦兄不嫌弃,咱们日后就以兄弟相称,不知秦兄意下如何?”
秦琼见张昱气宇不凡,英雄豪迈,亦有接纳之心,闻言面露喜色道:“此言深合吾意,可惜此地简陋,不能焚香为誓、杀牲祭天、行兄弟结拜大礼。” 说完,秦琼让茶肆伙计拿来一个空碗,将酒袋中酒水倒入碗中,又从身旁孔彪手中要了一把短刀,将短刀在食指上轻轻一划,鲜血顿时渗出,他对准酒碗,将数滴鲜血滴入碗中。
张昱见状,拿起短刀,割破食指,亦将鲜血滴入这个酒碗之中。
秦琼端起酒碗,将之摇匀,肃然道:“我秦琼今日愿与张昱结为异姓兄弟,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共当,休戚相关,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皇天后土,共鉴此心,若违此誓,天人共戮。” 说完他喝了一大口,然后递给张昱。张昱亦照秦琼适才誓言说了一遍,将剩下血酒一饮而尽。两人把臂仰天大笑,俱觉一股英雄相惜的感觉在身上蔓延。
张昱见天色不早,对秦琼道:“秦二哥,反正小弟也是无事,就陪二哥走一遭幽州,不知二哥意下如何?”秦琼闻言不禁大喜,道:“兄弟如此仗义,哥哥铭感在心。”
当下孔彪为秦琼继续戴上木枷,四人结伴前行。
刚行几步就听身后马蹄得得声响,四人凝目望去,两骑健马风驰电掣而来。这两匹马脚程实在太快,转眼功夫已奔至近前。马上骑士一色劲装,各自背负一把雪亮长刀,从四人身旁经过时一勒缰绳,两匹马唏律律嘶叫,齐刷刷止步,显是训练有素,骑术惊人。
马上两人朝张昱等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接着一催马扬长而去。前行不多时,身后又是两骑疾驰而过,马上骑士也是一身劲装打扮,背负长刀。
秦琼乃是老江湖,当下对张昱沉声道:“兄弟你从未涉足江湖,这伙绿林道上人物应该不是冲着你的。为兄行走江湖多年,仇家自是不在少数,这伙人定是奔我而来,哥哥劝你还是尽早离开,不要淌这滩浑水为好。”
张昱勃然变色道:“纵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你我兄弟也要闯它一闯,二哥你何出此言,枉自失了兄弟结拜的情份。”
秦琼怔了一怔,忽地哈哈大笑,豪气干云道:“哥哥惭愧,今天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也敢撩拨你我兄弟。”
大笑声中两人傲然前行。倒是孔彪、薛宏二人变得面如土色,战战兢兢。

TOP

第十四章三岔口处

行不远处,前方乃是一个三岔口处,四下已不见人迹。这时只听一声尖利唿哨,从路边林中涌出一帮人马,将张昱、秦琼等人团团围住,适才打马从旁边经过的四骑赫然也在其中。
为首的有两人。一个身材瘦削,白净面皮,颔下微有短须,约有三十岁上下,一袭青衣打扮,胯下枣红马,手中一把雁翎刀,浑身上下有着一股桀骜不驯的味道。另一个猿背蜂腰,英气逼人,有如豹子般剽悍,大约二十上下,一袭白袍,胯下一匹神骏白马,手中拿着一把长弓。
张昱见此情景,唰的抽出腰间长刀,擎在手中。孔彪、薛宏二人吓得心胆俱裂,躲在秦琼身后体若筛糠。秦琼当下也是暗自凝神戒备。
只听那个白袍青年朗声道:“敢问这几位朋友当中可有山东秦琼秦二爷?”
秦琼闻听此言,不禁长眉一轩道:“不敢,在下便是,敢问阁下有何指教?”
话音刚落,白袍青年和那着青袍的汉子已经滚蹬离鞍,飞身下马,一齐来到秦琼近前,俯身拜倒,口中连称:“二哥在上,小弟谢映登、王伯当见礼了。”
秦琼和张昱面面相觑,甚是纳闷。秦琼行走江湖多年,知道这王、谢二人乃是近年来蜚声河南绿林道的黑道巨寇,今天不知来到山东境内有何企图。
此时青衣汉子王伯当声音低沉道:“秦二哥,实不相瞒,俺们兄弟二人乃是受瓢把子单雄信单二哥所托,此番特地前来相迎秦二哥。二哥你英雄盖世,何苦受这官府鸟气,索性和我等一起傲啸山林,大碗喝酒,大秤分金,岂不快哉?”
秦琼方才明白这二人来意,原来是自己江湖道上拜把子兄弟单雄信使的手段,不觉苦笑道:“两位兄弟美意哥哥我心领了,然秦琼尚有七十岁老娘在家,实不愿让她老人家担惊受怕,烦请转告单二弟,人各有志不必强求。”
王伯当闻言脸上戾气闪现,嘴角微露一丝狞笑。张昱看在眼里,心中暗自警觉,沉腕握紧手中单刀,凝息戒备。
只见王伯当晃晃悠悠地来到秦琼近前,口中低声言道:“二哥,你顾虑太多了,做兄弟的也是好生为难啊!” 忽地他大吼一声道:“今日小弟就为二哥你扫清顾虑。”说时迟那时快,手中雁翎刀有若一道冷电掠过,直奔秦琼身后的孔彪、薛宏袭来。
张昱看的分明,当下一个箭步迎上,手中长刀一式鹰击长空,与王伯当的雁翎刀在空中相击,迸出火花朵朵。
王伯当不觉蹬蹬后退几步,脸上闪现一阵酡红。一旁谢映登见状手腕一翻,一支雕翎长箭已是搭在手中长弓之上。
谢映登口中叱道:“你是何人,也敢坏咱家兄弟之事,快快报上名来,否则休怪咱家箭下无情。”
秦琼慌忙叫道:“都给我住手,大水冲了龙王庙了,都是自家人,这位小兄弟乃是我的结义兄弟,也就是曾在京都校场上扬威的张昱张横秋。”
闻听秦琼所言,谢映登面色一缓,放下手中长弓,冲着张昱一抱拳道:“原来是张兄弟,适才多有得罪,张兄弟威震天下,没料到竟如此年轻。”
一旁王伯当也缓步上来,对张昱微一拱手,冷声道:“张兄弟好利落的身手,有机会王某还要领教一二。” 说完来到秦琼近前,不由秦琼分辨,抓住套在秦琼脖上的木枷,大喝一声将之掰为两半。
秦琼阻拦不及,当下苦笑道:“贤弟你这是作甚,你等美意我心领了,可万万不要让哥哥作难。”
王伯当脸色阴晴不定,半晌道:“二哥,来时单瓢把子有过吩咐,定要请二哥走上一遭。”秦琼闻言面色微变。
未等秦琼言语,王伯当又道:“为了不走漏消息,这两个公人咱家是万万不会留的,还请二哥多多包涵。”说完他持着雁翎刀径奔孔彪、薛宏而来。
孔、薛二人见状吓得魂不附体,扑通跪倒在地,口中哭喊道:“二位好汉爷,我等不过是奉命行事,一路上从不敢亏待秦二爷,还请好汉爷饶命!”接着二人又大叫秦二爷救命。

TOP

张昱见这两名差人涕泪纵流,哭声凄惨,顿感不忍,一纵身上前拦住王伯当,口中道:“王兄,秦二哥一路之上多亏这二位公差照料,男子汉大丈夫恩怨分明,能否看在小弟面上放过这二位。”
秦琼也急道:“王贤弟休得鲁莽,这二位差人皆是我的朋友,万万不可伤了他们性命。”
王伯当冲着张昱冷笑连连道:“张兄弟,咱家行事还需不着你来说教,这劫夺囚犯罪名非同小可,此番放这两名公人走脱,日后定会给咱家兄弟带来麻烦,也给秦二哥留下后患,张兄弟你年纪轻轻怎的如此婆婆妈妈,还是烦请快快让开。”
张昱只觉心中怒火不可抑制,一连多日他心中郁闷愁苦难以宣泄,人也变得愤世嫉俗起来,此番见王伯当再三要对两名公差痛下杀手,态度咄咄逼人,不禁十分反感。加之两名差人哭声凄惨,也激起张昱侠义之心。
想到此处张昱手中长刀一横,傲然道:“王兄想要这两名差人性命倒也不难,但得先问问我手中这把刀答不答应。”
王伯当闻言呆了一呆,随即也是双眉倏挑,满脸怒容,喝道:“姓张的,大道通天,各走一边,某家劝你少管闲事。”
见张昱嘴噙冷笑,不为所动。王伯当森然道:“你硬要架这个梁子,王某人就成全你。”说完踏步疾走,手中雁翎刀一抖,宛若一条毒龙,幻出满天刀影,直奔张昱袭去。
张昱见了瞳孔微缩,暗道这王伯当虽然言语可憎,十分狂妄,但一手刀法倒是不弱,显是得过真传,争胜之心油然而生。当下他大喝一声,疾起而迎,使出师门秘传奔雷刀法,与王伯当战成一团。
一旁谢映登瞪大双眸,生怕王伯当有所闪失,暗中悄然将弓箭搭上,只待王伯当露出败象即出援手。
秦琼此际倒很是沉着。他自少行侠仗义,从不欺凌弱小,眼下看王伯当为了隐匿行踪,断绝自己退路,竟要对两名差人下手灭口,心中亦是大为不满。况且杀了公差也就等于公然与朝廷决裂,这也是他绝不愿面对的。
秦琼眼光甚为老道,早已看出张昱身手超绝,武功之高乃自己平生仅见,王伯当绝非其对手,因此并不担心。反倒此际可借张昱之手好生教训这王伯当一番,杀杀他的桀骜性子,免得日后再生是非。
兔起鹘落间,张昱与王伯当已战了不下二三十合。他心中渐自不耐,当下一声怒叱,刷刷刷闪电般劈出六刀,每一刀都势挟风雷,有如盘古开天辟地的巨斧,但见寒芒电掣,笼罩住两丈方圆,端的是威势十足。王伯当只觉难以招架,不由得连连后退。
紧接着张昱又是数刀劈至,刀势奇奥变幻,无从测度,一招之中往往蕴含数十种变化,道道寒芒,有如无数条蛟龙围着王伯当嘶吼盘旋。王伯当苦苦支撑,汗流浃背,竟是无半分反击之力。
“用刀至此,张兄弟确已臻登峰造极、出神入化的至境!”秦琼目眩神迷,心中暗赞。
就听得一连串急促金铁交鸣声响,王伯当心中血气翻涌,虎口一阵剧震,手中雁翎刀再也无法握住,脱手飞出老远,张昱的长刀已经从上至下兜头劈来。
谢映登暗叫一声不好,手中弓箭抬手对准张昱就要射出,一旁秦琼五指如钩,疾若迅雷般探出,抓住他搭在弓上的手,犹如一道铁箍一般,谢映登顿时动弹不得,箭矢没有得以射出。就闻秦琼沉声道:“但观无妨。”
王伯当眼见匹练般刀光袭来,暗叫一声吾命休矣!当下闭目待死,可并没有感觉到刀锋侵掠肌体,眼一睁只见张昱已经长刀入鞘,在几步之外傲然而立。
王伯当只觉羞愤万端,几欲吐血。要知他气量本就狭小,加之少年成名,人称勇三郎,横行绿林十余载,从不尝吃亏,更是骄横之性日盛,不料今日众目睽睽之下,却在张昱身上栽了个大跟头,恼羞之状,难以言表。
他怨毒地瞪视着张昱,似乎要将这个给他带来奇耻大辱的人深深记在心中,尖声道:“姓张的,金砖不厚,玉瓦不薄,王某人在你手里折了万儿,这笔账以后慢慢算。”
张昱斜睨着王伯当,冷冷道:“只要你有兴致,张某人随时奉陪。”当下他不再搭理王伯当,上前将两名业已吓成一滩泥的差人扶起。
谢映登此时长长松了一口气,忙对秦琼道:“秦二哥,瓢把子就在前方不远处山庄等候,咱们赶紧前往,免得瓢把子心焦。”
秦琼眼见到了这种境地,也只得答应,当下和张昱领着惊魂未定的两个差人,随王、谢二人上马前行。

TOP

第十五章群雄相会

此时暮色已降。王、谢二人头前领路,带着秦琼等人转折上一条小道,不多时一座极具规模的庄园出现在众人眼前。看上去方圆约有里许大小,庄门前有十几级宽长的麻石台阶,两旁蹲着一对白玉狮子,看上去气象威严,门匾上赫然写着“明月山庄”四个篆体大字,大门口此时已经悬挂数只气死风灯,照得四下通明。早有一众人等在庄园门口迎候。
当中一人青面虬髯,身材雄阔,凛然有威,一袭紫袍,宛若王侯。左首一人竟是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束发长袍,看上去玉树临风,气派非凡,嘴唇薄且没有血色,给人以无情的感觉。在紫袍汉子右首的是一个白袍汉子,三十上下,生得瘦小干枯,手臂如同猿猴般出奇得长,几达膝盖,一双眸子却是有若冷电,张合间精光四射。
看到秦琼等人走近,紫袍汉子大踏步迎上,一把抱住秦琼,口中大声道:“二哥,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给盼来了,可想杀小弟了。” 秦琼也是抱着这汉子紧紧不放,眼中含泪道:“单贤弟,天可怜见,你我兄弟还有聚首之日。”
当下秦琼将张昱为紫袍汉子等人引见。张昱一一拱手见礼,方知眼前这紫袍大汉乃是北五省绿林总瓢把子单雄信,山西潞州人,武艺高强,手中一杆金顶枣阳槊号称打遍山西无敌手。那个少年公子是山东曹州人,家族世代经营车马、舟船行业,乃闻名天下的巨贾徐盖之子,姓徐名世绩。白袍汉子竟是来自塞外,名唤侯君集。
单雄信将秦琼等人迎进庄园,来到一个大厅各自落座。秦琼害怕孔、薛两名差人再遭毒手,将他们也带进大厅,这两人哪敢落座,心惊胆寒地站在秦琼、张昱身后。
不多时,酒菜流水般上来,单雄信等举盏相邀,殷勤劝酒,秦琼、张昱二人性又豪爽,很快推杯换盏,不亦乐乎,唯有王伯当一人面色阴沉,呆在一边闷声喝酒。
单雄信此时已经听秦琼悄悄说过事情原委,他生性豪迈不羁,根本不以为意,相反对张昱能轻易击败武艺高强的王伯当甚感惊叹。
当下单雄信大声唤道:“王兄弟,张昱兄弟初到我处,与你是不打不相识,你二人日后可要多多亲近才是。”
张昱闻言忙斟满一盏酒,起身来到王伯当席前,朗声道:“王兄,小弟鲁莽,多有得罪,小弟现下敬王兄一盏,还请王兄海涵。”
王伯当无奈,满脸不情愿地起身,端起案上的酒盏一饮而尽,旋即坐下,看也不看张昱一眼,毫不掩饰心中的憎恨。
张昱甚感尴尬,讪讪回到自己座位,也看出这王伯当气量狭小,过节不易解开。
单雄信看在眼里,眉头不觉一皱,欲言又止,心中对王伯当的无礼有点不满。倒是徐公子与侯君集甚为客气,席间不断的起身敬张昱酒。
这徐公子虽家境雄厚,但为人谦和,字字珠玑,言语周到,有一种令人不敢忽视的气质。那侯君集看似瘦小,却是酒量甚豪,连尽十数碗面不改色,并且见闻广博,各个行道谈起来都如数家珍,显然也是个厉害角色。张昱对这二人甚为好感,一时三人很是投机。
就闻单雄信道:“秦二哥,你乃当世豪杰,咱们江湖汉子谁闻听二哥之名不挑大拇指啊,今日二哥竟被那狗官构陷,吃了官司,此等朝廷二哥莫非还要为之效力不成?若是二哥不嫌弃,我等兄弟愿拥二哥为主,从此纵马江湖,岂不快哉!”
秦琼怅然一叹,半晌道:“贤弟,我意已决,哥哥我虽已沦为罪囚,然上有高堂侍奉,若使老母担惊受怕真是万死莫赎,人各有志不能强求,还望各位兄弟休再为难。”
单雄信见秦琼说的决绝,自知已无可能,不禁长叹一声,意态萧索,席上气氛顿时冷清。
用过酒饭后,单雄信安排群雄各自歇息,见秦琼仍不放心孔、薛二人安危,当下承诺绝不加害,秦琼素知他一言九鼎,方自放心歇息。

TOP

返回列表